取 暖

西北的四季不是特别分明，好像就只有冬夏两季。

过完十一，温度骤降，往往十月中旬就开始供暖，经过大雪纷飞的漫长寒冬，直到第二年的四月中旬才停暖。紧接着五一就可以穿短袖穿裙子，进入夏天的模式了。

当然，住楼房才可以享受到暖气的优待，而我家是在小镇，住的是平房，平房就只能烧炉子。

这里不同于东北烧炕，我们是烧煤炉利用火墙散热来取暖。

烧的煤炉也不是蜂窝煤，而是黑色的煤炭。

西北资源丰富，素有两黑一白之称。指的就是煤炭、石油和棉花。

入冬之前，我们家家户户都会储存煤炭过冬。如果依靠蜂窝煤取暖，我估计在零下二十度的冬季应该很难度过，所以，第一次见到蜂窝煤还是到了南方才看到。

在正屋的进门处往往是一个铁皮炉子，炉子后面有一小截圆柱形的铁皮管子连着火墙。

所谓火墙实际上是两个卧室之间的那堵墙，只是这面墙砌的时候是中空的，然后有一截烟囱直升入到房顶上，而房顶上是砖块垒成的烟囱。

当炉火烧旺，带动火墙产生温度，而烟子就从烟囱上释放出去了。

所以，冬天的小镇，可以看到家家房顶上冒出的白烟，有一种炊烟袅袅、岁月静好的烟火气。

生炉子时，可不能直接把煤填进去就可以了，而是有讲究的，否则，搞不好到处都是呛人的烟子。

先要在炉盘上放几张废纸，然后铺一层干树枝，树枝要交叉铺，这样方便引燃，树枝上方再铺大块的煤炭，这时候千万不要用煤渣，容易熄火。

我们最常用的都是干草渣，用干草渣取代树枝，也相当于废物再利用吧，因为这都是厂子里的废弃物，刚好可以用来生火，所以家家门口都会堆干草。

煤炉上通常都会放一个烧水壶，烧好的开水可以沏茶，可以用于洗漱，而烧水壶似乎永远都不会离开炉子，即使不用热水，也会掺满水，放在炉子上咕嘟咕嘟响着，白气在室内弥漫，有点像加湿器，毕竟冬天烧炉子，房间里暖和，但也会很干燥。

我家的猫最喜欢卧在火墙背后的床边打盹，因为它知道那里最暖和。

为了使煤炉能整晚保持温度，而又不用半夜起床添煤，晚上睡觉前，爸爸通常会在煤渣里兑点水，使煤渣变得湿润，然后压在煤炉里，可以让煤炉里的煤既可以燃烧，又燃烧的不是很充分，这样可以一直保持到早晨起床时，煤炉都不会熄灭。

其实，这倒是对煤渣进行了充分地利用，一点没浪费，也难怪煤炭在我们这里可以说全身都是宝。

虽然是平房，但我们的窗户都是双层玻璃，为了保暖，爸爸还会在窗户外面订上一层塑料布；进门的纱窗门帘又换成棉门帘，把一切冷空气隔绝在室外。

烧炉子并不能保证每间屋子都是暖和的，有火墙的两个屋子更暖和，其他屋子仅靠房间里的余温。

后来，我家的取暖方式又升级了。

爸爸买来比拳头还粗的钢管，连接煤炉，安在每个房间里，有点类似楼房里的暖气管，炉火烧起来后，传热到管子里的水，带动管子，使每个房间都能得到均衡的温度。

冬天来时，我家的鸡也得享受很好的待遇，否则冰雪天气非成冻鸡不可。

在厨房靠墙专门给它们设置了鸡笼，烧火做饭时，房间里是暖和的，晚上还要专门再烧炉子给它们后半夜取暖。

我妈最勤快了，她担心鸡放在厨房里，影响大家的食欲，每天早晚必然会把炉灰铺撒在鸡屎上遮盖，然后又把它们铲出去，倒在小菜园的一角，来年开春用来施肥。

只要不下雪，这些鸡还能到院子里放放风，享受一下冬日的阳光。不过，小菜园早被冻得硬邦邦的，它们啄不出来啥，却也乐此不疲地撒欢。

猫可就没这么多讲究了，我们可不会跟城里养宠物一样，还要准备猫砂，它想解决问题，就会瞅着我们掀开门帘的瞬间往外跑，洁白的雪地上尽是它留下的梅花印。

聪明的它，回来后会在门口喵喵地叫，我们给它打开门，它进来抖抖身上的雪，踱着猫步不紧不慢地走到炉子边，四仰八叉毫无形象地躺倒，就好像出去一趟干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样。

不过，冰天雪地的，即使它想干什么大事也干不成，耗子早就不知躲到哪里去了；它能做的无非就是直立两只前爪扒着鸡槽偷吃鸡食，还要提防着被鸡啄。

我家猫什么时候改吃素了？

春江水暖鸭先知，河水解冻，粉色的杏花、淡黄色的沙枣花迎风招展时，我们终于可以从蛰伏一冬的温暖屋子里出来呼吸春天的气息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