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
一个气候养一群人的性格,人是时刻与这个世界保持着联系,只是有些联系是微妙到其自身无法察觉到的,就比如培育其自身的气候。总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不过是这一个地方的山水草木限制了人的思维,山水草木之间的光造就了这一方人的性格。
一年有四季,而每一个季节出生的人都富有那个季节的色彩,或者说婴儿一出子宫,便蒙上了这个世界的一抹色彩,就是他出生季节的色彩。
一
母亲在生前千方百计得让我学会写字,是为了让我能够有一条途径可以表达自己内心的想法,尤其此刻在落地窗前看着夕阳。天空里光的色彩交织、消散,远处的车流缓慢挪动,人声嘈杂来自楼下。窗前,放着一只静默的智能手机。
十一岁那年,找了算命先生,一个八仙桌,瞎子坐北朝南,桌上摆满了玄乎的东西。我站在门口,冬日阳光洒下来,一条瘦狗躺在角落里取暖。母亲将我的手给那瞎子,我摸着倒刺的手,透过墨镜看到了那瞎子的眼珠子。
算命的说,我缺少个魂,需要一个魂。
二
我的父亲,满头白发,身材消瘦,离开了我和我母亲,走进了夕阳里,往后的岁月再也没有出现过。母亲的泪从脸颊上落下来,滴落在我的额头,我用手指尝了一下,有点咸。这股咸味在我记忆中酿成了苦味。
日子是炎热的,母亲如过年般,将我盛装打扮,领我走进了满是小孩的地方。后来才知道,那是学校,她在校长办公室说了很久,留我在门口等着。扎着两根辫子的女生拿针过来扎了一下我的胳膊,一滴红色的血液冒了出来,我用手指尝了一下,有些铁锈味也有点甜味。
从一滴血开始,开始了我的学校生涯,课堂上,所有的人仿佛打了鸡血一般欢呼雀跃。坐我身后的女生比我高一个头,总拿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敲我的后脑勺。我不敢回过头去,她没有休止得敲着,我很讨厌她,感觉她就是一个恶魔。
老师问,大家长大后想做什么,有人说想当宇航员,有人说想当邮递员,有人说相当炼钢工人。我身后的那个女生,跟她同桌说,她爸是什么老板,她长大后要去国外。老师指着我,我在哄堂大笑声中蹦出了“老板”两个字,哄堂大笑。
我很少说话,他们都觉得我是个哑巴,但实际上我不是,我只是不知道怎么说话而已。
我也记不得小学的六年怎么度过的,见到了很多人,他们说着话,笑着、打闹着。六年里我只是学会了写字,其他的算术什么的都不会。六年级的六一儿童节,学校组织了个游园会,下午参加完就可以回家。
在一个脑经急转弯项目里,老师念了一道题:“小明爸爸只有一个儿子,他叫什么?”我正在想,站在我对面回答另一道题的男生说了句“小狗”,我也就回答了一句“小狗”,把老师笑弯了腰。
三
上了初中,被安排在了角落里,旁边是扫帚和水桶。教英语的是个老头,牙缝里漏风,发着我听不懂的音,一个教室的人跟着他念。
我没上完初中,不是因为学校容不下我,也不是同学欺负我,因为从小学开始他们已经欺负得没有了兴趣。仅仅是因为一个下大雨的天气里,有人来学校跟我说,我母亲出了车祸当场死了。然后一教室的人,包括读英语漏风的老师,就看着那人将我从教室的垃圾堆里拉走了。
从那天起我就再也没去过学校,我把自己锁在房子里,学着母亲的样子做早饭,给自己穿好衣服,然后待到天黑后,脱下衣服,刷牙睡觉。
后来我就出了门,一个人走在街上,累了就坐在墙角休息。一天下午,有个样子跟我差不多的人经过我面前,摔了一跤,把鼻血都摔了出来。他也坐在路边,擦着鼻血,晕了过去,到了凌晨两点才醒。
他跟我说他弄丢了身份证和手机,现在干着种树的活。我看着他的相貌,脑海里浮现了那个有眼珠子的瞎子,说我缺少一个魂。我决定借他的魂。
四
我就在那人所在的小区门口旁的公共自行车庄点落下脚来,每天早上看他在公交车站等车,他很规律,总在同样的时间上公交车。
每天傍晚差不多的时间从对面的公交车站下车,我摸清了他住的地方,在他门口旁的消防箱里待了两天,发现这个靠按密码开门的屋子里面住了五个人,包括这个人,三个男的,两个女的。我也从门缝里看清了,他们每个人按的密码都不一样。这五个人也比较规律,总在早上先后出门去,在天黑后陆续回来。
第三天,等他们全部出去后,我按了密码进了门,里面比较整洁。一个客厅、一个厨房、一个卫生间,和四个标着“甲”“乙”“丙”“丁”的房间。挨个看了那个按密码的地方指纹印,我分别进了四个房间。“甲”的房间有阳台,一张大床,东西乱堆着;“乙”的房间比较整齐,就是那个人的房间;“丙”的房间东西也比较乱,是两个女的房间;“丁”的房间也比较乱,靠着厨房,满地落满了抽纸。
借魂,将自己和杀死的人关在一个密闭的空间里,那个人死后的魂离开没有喘息的尸体,如果去不了西方,就会找个宿体,而我就是那个魂的宿体。
等到了太阳落山,终于听见有人按大门的密码,我爬上了柜子,把他电脑显示器拿在了手里。听见了他按在这个房间的门密码,就等他转身关上门的时候,扑身下去,把电脑显示器砸穿了,他也就躺在床上不动弹了,血流满一张床。
我掰开他的眼睛,把他的灵魂从身体里放出来。
五
甲房间住着一个男的,听脚步声是个壮个,喜欢打游戏,经常在凌晨一点多还能听到他的声音;丁房的也是个男的,同样喜欢打游戏,也能在半夜里听到他的叫声;
丙房里住着两个女生,他们的作息时间不定,七天里五天都是傍晚4点多出门,凌晨三点左右回来,白天大多数时间是在睡觉。
空调16℃开了72个小时,我的脑海里开始出现那个人的记忆,借魂成功。第四天,趁所有人不在,我处理了他的尸体,也休整了自己,跟他工作证上的样子无差。因为长相相似,才敢借魂。第五天,依旧静坐在窗台前,恢复来自他的记忆。
第六天,晚上七点多,大门很愤怒得响着。丁房间的人去开了门,对方说是警察局的人查了身份证,同时也敲开了甲房间。敲我房门的时候,我不做声,心里有点慌,这个人的失联了六天,已经有人替他报警了。
我可以伪装成这个人去开门,但关于他的记忆我还没恢复,这里是十一楼,我唯一的出路就是从窗口跳下去。
警察问甲房间的人这屋住的是什么人,那人回答说,一个男的,最近可能不在,好几天都没见过了。静默了一会,大概是耳朵贴着房门听动静。
警察又问,丙房间呢?甲房间的人回答说,两个人,女的。然后警察开始敲丙房间,丙房间的人在,可她们不开门,又发出了响动,警察就非要敲开。那是密码锁,任那些警察怎么试都试不出,最后只好踹门,三脚就把门踹开了,五六个男的闯了进去,抓住了两个女的。
我听到了扇巴掌的声音,听他们的对话,是跟着两个女相关的一个男的,吸毒,被警察抓住了,供出了她们两个女的。
“最后一次吸是什么时候?”
“上个礼拜,真是第一次吸,现在尿检也检不出来了。”
“跟我横,到底是什么时候?”
“你们别打她,她真是第一次,上礼拜二。”
六
第七天,我开了他的手机,七天来只有一条信息:“早”。屏幕上的时间是7:32,我从床上爬了起来,拉开了窗帘,刺眼的阳光照射进来。
为了含辛茹苦的母亲,我必须活得像个人,即便她不会知道了。
晚上,有个高跟鞋的声音进了门,应该是从没出现过在这个屋子里的女人。
她打开了冰箱的门,取了东西吃了起来,走到我的门前,开始按密码,我用身体抵上了门,门锁开了,但她推不开。
“张风清,你不是请年假出去玩了么?回来了也不说一声!”她问,我没回答。
“喂,让我进去,不然你这半个冰镇西瓜我可都吃完了!”
我开始额头冒汗,我能演好“张风清”这个角色吗?
七
我演好了“张风清”这个角色。谈起丙房间的人不在,房门大开,东西杂乱,张艳姿告诉我,被抓走的这两个女其实是同性恋关系,一个染着黄毛,假小子形象,在夜店上班,一个年纪略大,像个姐姐。
“你最近又写什么诗么,我要读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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