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响起来了。咔嗒、咔嗒两声。
米米在黑暗中睁大眼,她看见小坎就站在她面前,手里拿着一把枪,对她说:“小米,我帮你把它们都打死了。
她抬头看,隐隐约约看到两头白色的狼,倒在血泊中。血,玷污了白色的毛。还在不断蔓延,向她的脚边流过来。
“啊!”她尖叫一声,泪流满面。
“是梦,是梦。”玉儿就那么漫不经心地在她耳边轻轻说着。短短的碎发,擦过她的脸颊,携着一股黄瓜水的清香,带给她一如既往的安全感。
“玉儿,小坎他,小坎他来找我了。”
“傻小米,他在边境呢。怎么会回来?”
“对,在边境。那么远。”米米默默念着。
“你睡着了。”玉儿把米米的长发,挑出一柳儿,在手指上绕了一个圈。
她们就这样躺在漫无边际的草原上。
“你看那云,多漂亮。”
“是啊,一大朵。”
“玉儿,我想在这里躺上一天,什么都不做。”
“那就躺上一天啊,看云。”
她们的周围散落着一些坟墓,像蒙古包,像敖包一样的坟墓。绑着彩带,垒着石碑。这些坟墓,真好看。米米在心里想。她想看看上面的名字,可是什么都看不清楚。
铃铃铃。闹铃响了。米米摸索着摁掉了开关。有些头痛。
“你可是醒来了,做噩梦了吧。”七诺用手指刮着米米的鼻子,有着小心的宠溺。反而是巧巧噌地窜上床,大大方方的,用湿漉漉的鼻子,蹭她的脸。
是梦。米米长舒一口气,心里又怅然若失。
“七诺……”她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洁白的小腿,用灵巧的脚尖去勾他宽大的T恤。
“咦?”七诺转过头看着米米。
“今天别上班了呀。在家陪我画画。”米米歪着头。窗帘拉开的缝隙里,钻进来一缕阳光,像一层披肩洒在身上,暖洋洋的,金黄色的。
“你真好看,米米。”七诺低下高大的身躯,蹲在床头边,吻了吻米米的额头。
“喵……”巧巧吃醋地嗔叫。不知是在吃米米的醋,还是在吃七诺的醋。它把胖团团的身子,挤到他们中间。一条毛茸茸的尾巴,扫的米米咯咯咯地笑起来。
她用下巴,抵在巧巧的脑袋上,去吻七诺的嘴唇,那有些湿润的,像是冰凉的沼泽。
“米米……”七诺吓了一跳似的,整个身子抖了一下。
夹在他们中间的巧巧也受了惊,跐溜钻了出来,跑开了。
“怎么了?不可以?”米米的语气一下子冷淡了下来。
“我去上班了……”
米米又伸出脚尖去勾七诺的衣服,却怎么勾,怎么勾也勾不到。
啪嗒……米米觉得好痛。她跌倒了地上。
是梦,依然是梦。她并没有养过一只叫做巧巧的猫。
玉儿走过来,带着她独有的小黄瓜味儿。纤细的胳膊和腿,总是像个娃娃,在宽大的衣服里晃来晃去。
“米米,米米。”她这样乖巧叫她的时候,也像一只小猫。“七诺煮了白粥和鸡蛋,起来吃吧。”
“七诺…”米米有点头痛。对,她最亲爱的玉儿和七诺在一起了呀。自己还在喜宴上喝了酩酊大醉。
“他去上班啦。”玉儿温柔的笑。“还嘱咐我留下来照顾你呢,昨天烧到38度5,我和诺都吓坏了。”
“哦。好多了。”说出这句话,米米才觉得发软。浑身的肌肉也有些痛。
米米想起刚才的梦,像喝了隔夜的白开水,嘴里漾开一种难过的味道。
我不应该的。米米靠着床头,望着玉儿走向厨房的背影。明明压抑了一切的念头,为什么还是在梦里又放松了自己。
床头摆着小坎的照片。米米看到了又是一阵心痛。伴着胃都在抽搐。
一阵门铃打断了她的思绪。
“玉儿,有人按门铃。”
“我没听到啊,米米。”
“快去开门啊玉儿,你听不到吗?是小坎,一定是小坎…”
“他在边境啊,米米,那么远。怎么会回来呢?”
米米挣扎着起来开门。门铃声是那样急促。
终于睁开眼,是老家被漆成了淡绿色她的房间。米米一时间陷入了呆滞。仿佛掉进了时空隧道中,翻滚着,好不容易逃了出来。
好久不愿意去想去年夏天发生的事情了,也好久没梦到这些人,可今天,却是一个接一个的梦。大概和昨天发烧了比较虚弱有关吧。米米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她想起玉儿婚宴的当天,小坎朝着姐姐大喊:你们幸福了,可是你们知不知道米米有多难受!我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做不了…她喜欢的是七诺喜欢了整整五年…”
玉儿映照在捧花中的笑容渐渐僵硬。七诺一脸沮丧地请求小坎离开。米米拖着小坎到礼堂外面,大哭着问他:为什么要说出来,为什么是现在!
“难道,你打算一辈子都不说吗?他们如果彼此相爱,你做的一切,又有什么关系?不过是对自己有个交代!你现在应该也能放下了。我不希望你带着这个包袱,一直委屈地在他们身边。米米,你做不到的,我替你做。但我却不能替你爱上我。也许,我们是该分别了。你和我,你和玉儿还有七诺…”他留下摇摇晃晃的背影,从此远走异国他乡。
“别听坎坎瞎说,他开玩笑的。”米米也不知道自己那天哪里来的勇气,她回到玉儿和七诺的婚礼上,一杯接着一杯得喝酒,直到所有人都离去。玉儿和七诺把她送回了家,她迷迷糊糊的笑着和他们再见,转身关门后泪流满面。那便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的场景。
后来,米米带着她的画板回到了草原,小坎说得对,是该分别了。回到家,爸爸妈妈开心极了,连说画画哪里都能画,一个人在远方太辛苦。回家好回家好。每日都能吃到家乡上好的牛羊肉,米米很快变得结实起来,连着8小时作画都不觉得累。草原的夜晚那么安静,她喜欢开着窗子睡,放进来清新的空气和温柔的星光。
记得,五年前的一个七月,他们就是在这里相遇的,一个南方的旅游团,一群看过海没看过草原的年轻人。她在那一年的草原文化节当志愿者,邂逅了玉儿和玉儿的弟弟小坎、男友七诺。没想到,却是一段错位的缘份和故事。
如果不是昨天和家乡的几个好友喝着草原白喝醉,她大概也不会吐出这段被她存在心底上了锁的往事,大概也不会做这个乱七八糟醒不来的梦中梦吧…
米米继续盯着绿色的墙纸发呆。她觉得此刻自己的轻飘飘的,像一只鸟。那些如囚笼般囚禁着她的往事灰飞烟灭。
铃铃铃。家里的门铃响了。她听见妈妈的声音的声音说:米米,你的朋友来看你,他说他叫小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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