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5点50分，狗狗准时来到床头，将我从睡梦中唤醒。每天这个时间，我都带他一起遛早。
狗狗当然不知道今天是大年初一，更不知道“年”是什么？不知道在这一天，小孩子可以不写作业，工人可以不上班，老板不必关心各项数据、不必担心客户挑剔的电话……在外谋生者，无论多远都要回家与家人团聚。
所有的负重、不开心、焦虑都可以不去想，任自己放空。
狗狗不知道这些！在他看来，今天和昨天没什么两样。他和每天的早晨一样，静静地趴在客厅的地板上，等我穿好衣服，带上他的零食，然后一起出去。
外面漆黑而冷清。
鞭炮声断断续续从郊外传过来，遥远而模糊。狗狗最惧怕枪炮声了，他不再像往常一样四处撒欢嬉耍，而是紧紧环在我的四周，不时警觉地朝夜空中凝望。
一场突如其来的“武汉肺炎”让喜庆的节日变得沉默。我检查了一下脸上的口罩，继续走在熟悉的道路上。
临街的店铺锁着门，卖煎饼阿姨的三轮车没有来……
胡同中的那位姑娘也不见了。她每天化着浓妆，藏在阴影里，一旦有落单男人经过，就主动凑上去搭讪……可是今天她却没了踪影。
街上少有行人，恍惚中让我忘了这是繁华的城市，以为回到了宁静故乡。
此情此景，像极了16年前。
那是2003年，“非典”陡然而至，彼时，我刚刚换了工作。
我辞掉了外人看来很体面的工作，从事业编科技工作者，变成一名企业工人。
很多人都劝我，甚至跟我翻脸，说我脑袋被门挤了，让驴踢了，出毛病了。不然为什么放着稳定、体面的工作不要，偏偏要去什么鬼工厂？
我心如磐石、义无反顾。
那时，满脑袋里想的都是：不求一生安逸，市场很精彩，我想去闯闯！
工厂正好给了我这样的机会。
我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那么大精力和勇气？没有项目，要自己去市场找；找来项目没人干，要自己招聘员工；新员工不会干，我就自己先学会，然后再培训他们；产品质量要自己把关，货款要自己去催……
别人说我是自跳火坑，我却乐不思蜀。把之前的一切清零，一切从头再来！
我刚一调过去，“非典”便肆虐起来，人们谈“非”色变，我却无知无畏。
当时，北京疫情最严重。
我只身来到北京，不为别的，只是为了见客户，找项目！
我是一个性格内向的人，不善言辞，更不懂什么营销，只知道拼命灌自己酒，“感情深，一口闷”。没几个回合，客人还没怎么样，自己便“不知今夕是何年”了。
早晨醒来，头痛的要命，试着下床走两步，东倒西歪。我和客户说：“我不行了，送我去医院吧！”
客户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犹豫了半天，最后扔下一句：“行吧，你等我一会儿。”
他回来时，手里拿着一摞口罩。
我心里一哆嗦，脑子突然清醒了许多，这才意识到“非典”的可怕。为了找项目，我来到疫情最严重的城市，现在，还要去病人集聚的医院，真是自寻死路，要钱不要命！
……
16年，我们从十几个人发展到一百多人。业务稳定，无风无浪。
现在，我又一次将自己清零，这份工作已经与我无关！此时，又一拨疫情传来，与16年前的处境没什么两样。
只是，我已不再年轻！或许，我会重新开始；也或许，我只是为了退去。
我想，那些因舍而空出来的，必有更好的东西来填补！那些舍去的并未消失，而是为了生发更好的而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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