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一）

大英小英是小石村唯一的一对孪生姐妹花，她们眉清目秀勤奋孝顺，见到的没有不夸她们的，更难得的是她们的成绩也都挺不错的，每次考试的成绩都能在班上排个前五名，小石村一个年级就一个班，有的一个也没有。这在小石村这种闭塞的村子也可算作一桩谈资，前后左右的街坊领居总要夸个两句的。

大英小英的爸妈也引以为豪，不过嘴上还是要说：“女娃子嘛，读书好有什么用？将来还是要嫁人的。比不上你家有男娃娃哟！”

于是大家都开心，日子也就这么一天天过去。

2005年夏天，大英小英高考结束，这对十六岁的姐妹已经可以谈婚论嫁了。

其实早就有媒人上过她们家的门了，不过被爸妈推了，说是等她们上完学再看，现在是时候了。

妈妈问她俩喜欢啥样的，高的矮的胖的瘦的？

姐妹俩嘻嘻哈哈扭作一团，谁也不肯先开这个口。

妈妈笑着拧了一把两姐妹的脸蛋儿，比鸡蛋还嫩滑，比鲜花还娇艳，一定要给她们寻个好人家！

“两个傻孩子，跟妈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大英咬了咬下嘴唇，有点紧张：“妈，我觉得我这次考的挺好的，能不能……再等等。”

小英也不笑了，她惊讶地看看姐姐，又期待的看着妈妈，她又何尝不想上大学哩？

妈妈望着灯下的两个女儿，她们眼巴巴地望着她，充满了渴望。妈妈鼻子一酸，眼泪差点就出来了。

妈妈把姐妹俩都搂在怀里不住地摩挲：“丫头啊，女娃子长大了都要嫁人的，早早晚晚都要嫁的。咱小石村祖祖辈辈都是这么过来的。”

大英闷闷地说：“我想去大城市，我不想留在村子里。”

小英悄悄握住姐姐的手给她鼓励。

妈妈叹气：“哪个不想在城里哟？这是命啊，我们祖祖辈辈就生在这个小村里，多少年了，不也过来了吗。”

大英哽咽难言：“刘嫂子……刘嫂子那么好的人，才二十岁，二十岁！死的那么惨，流了那么多血，我不想！我不想！”

妈妈把大英搂的更紧，环抱大英的手臂轻轻拍打，就像姐妹俩还是小婴儿时那么哄她们：“别怕别怕啊，我的乖乖。”

大英羞得脸都红了，可也在妈妈的怀抱里感受到了安全，好像其实没那么可怕了。

小英也安慰姐姐：“好多人都好好的呢，姐你肯定会平平安安的。”

大英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一定要出去，毕竟这些事不一定会发生在她身上，可是凭什么呢？明明就已经有医院了，有那么好的医疗手段。英国女王十八世纪生孩子就可以不痛了，现在都二十一世纪了，凭什么我们还得受这种苦呢？两种情感在激烈的交锋。

小英没有姐姐想的这么多，毕竟她有幸或者不幸地没有亲眼看见过刘嫂子的血崩。留在小石村也好，能离着爸妈近一点；能上大学更好，她还从没亲眼见过大城市的模样，真的跟电视上一样那么不可思议吗？

可是姐妹俩也都知道家里的状况，她们家是凑不起学费的，那可是几千块！一家子一年辛苦到头不过能赚一两千，还要吃还要喝，还要送礼，还要孝敬爷奶，能剩个一两百已经算不错了，有时候办酒的人多了，还得借钱去送礼。哪来的几千块呢？

多的母女仨也没再说了，左右这通知书还没有呢，何必瞎操这个心！

三天，仅仅三天之后，改变一家人命运的事情发生了。她们家收到了两份录取通知书，大英一个，小英一个。

来恭喜的人着实不少，爸妈招呼着客人。大英拉了小英去阁楼。说是阁楼，其实不过是几块板子架到了房梁上，放些杂物而已，人若站着，进门时一眼就能瞧见，隔音更是一点儿没有。

姐妹俩趴着说悄悄话，她们挨着头，任由楼下地上的人喧闹。

“妹，你想不想上大学。”

“嗯。我想是想，可咱家哪有钱啊。一年光学费就要五千多，还不包括伙食费呢。”

“我们求求爸妈，让他们去借，等咱上班了一定能还上的。你知道小柳吧，听说他就是出去打工了，去年过年的时候他带回来一万块钱呢。”

“这么多啊。”

“你想啊，打工都能挣这么多，等咱上了大学，毕了业，肯定赚的更多，这钱很快就能还完的。”

“可是爸妈能借到这么多钱吗？咱俩一年一万，四年可就是四万。”

“别管能不能成，不做就永远没希望了！小英！”

“好，听你的。”小英一咬牙也答应了。

两姐妹说完了悄悄话也不好下去，万一别人问你俩在上面做什么，你俩啥时候去大学，姐俩该怎么回答呢？她们静静地听这喧哗声，怦怦跳的心脏渐渐舒缓，只等晚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