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收的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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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都是要到岁暮的最后几天，才能收到自己用汗水换来的辛苦钱。可今年不同了,我要提前收帐，明年不打算开车了，要去很远的地方了，去重新开始，过我的幸福日子了......

心里已经计划好了，今年新欠的帐款就先搁住，把前几年的老帐先收回，能收多少是多少，收进口袋里的钱才是自己的。

这几日，我一有空闲就背着帐本小包，东跑西窜，打电话，到处逼问要钱。可收到的都是些托词和不快的情绪，有的几位坏蛋甚至还要埋怨你几句:这过年还早着呢，等着吧！到年底多少都会给你的！

他妈的！我变成乞丐帮帮主洪七公了。我真想使出独门武功降龙十八掌，打扁他狗日的！火冒三丈，气的一句话也丢不出来，要人命的功夫更不敢使出，心太软了，怕伤人呢！要不，闹出事情，不但所欠的账没了,还要赔医药费，狗屎都不值。没办法，只有忍气吞声，唯唯诺诺了。

每个人的心，都是同样的，都是肉长的。为什么有些人，心里所思想的，怎么就会这样不好呢？

人心叵测啊，有些人明明有钱就是不肯给你，钱在他的口袋里，就是他自己的了。而有些人是被三角债困逼的切实是没有办法周转，你逼死了也没有用。还有的就是家中突然发生了变故，生活都很困难，着实拿不出钱还你。--难，收帐真太难呀！

有个做豆腐的女人，为了让第二个儿子结婚有新房住，平日里省吃俭用，在老房子后面用双手，一点一点地整修了一块地建房子。她找到了我，苦求着我帮助她。她的丈夫去坐牢了，而且是她自己报的案，告她丈夫重婚罪，送丈夫去坐牢的。她丈夫和我是小学的同窗，初中没读完就跟一些不三不四的 小痞子混社会。看样子混的不错，早早的就混到了老婆，生了三个儿子。可后来，情况又变了。他在外面又搞了女人，而且还生了女儿。我真有些纳闷，为什么这个社会上，就会有那些傻傻的青春女孩爱上这种不三不四的痞子呢？--难道就会那样把持不住自己的春心吗？......

看她求我的可怜样子，又念她夫妻俩对我很好，曾经还帮我介绍过女朋友的情份上，我答应了她。其实，我也愿意帮助这种苦命、勤劳、顾家、又有主见的好女人，真的非常非常同情她。

大前年，她开始建第一层，前年建第二层。大前年的砖款和运费，前年给了我，可前年的砖款运费却一分钱也没给。去年一整年都没吱声，也没来道说一声。我知道她困难，房子也没钱装修。二儿子的婚事一拖再拖，拖到去年春上才随便装修了一个房间，让远在外面打工的儿子回来完婚。

今年又快过完了，我真不知怎样开口去向她要钱。每次看到她拉着板车，从大街上一路叫卖豆腐时，我都早早地赶紧躲起来，不愿与她打照面，怕见到了会很尴尬。

经过反复地考虑，前天，我终于下定了决心要去问一问她的钱了。

快近中午，我一动不动地站在店铺门口，静静地等看着她，等着她那瘦弱的身影，拉着板车从远处出现。可是等了许久，也没听到她的叫卖声，从远处传来。我心里感觉有些奇怪，难道她会有心里预感？知道我要来问她的钱，就故意不来叫卖豆腐了......

吃过午饭，我有些心急地骑着电动车上她家去了。

立冬过后，太阳的热度总是那么让人喜欢，晒在你身上，让你感到温暖。俗话说的好，冬天的阳光是个宝，人人都需要。夏天风儿不敢少，少了受不了！

快到她家门前，远远的就能嗅到了一股，从她家厨房里飘出来的豆浆香味儿。

我把电动车停放好，走到右面靠山边的厨房，透过窗户探头朝里观看。正要叫问一声，没想，厨房里却换了一个光着上身的男人，在摇着白布袋榨豆浆。我仔细一看，这不是她老公吗！怎么，坐牢回来了？--现在怎么问？我呆愣了一下，心里想......他才刚刚坐牢回来呢，怎么好开口问钱，还是别问了，就当是来看望他吧！

”哎，黑米其。”我走进厨房，叫了一声他的怪名。我也不知道，是谁给他取了一个这样难听的鬼外号。”听说你回来了，顺便过来看看你！......哇，现在变了，变的勤快了！”

”哦！--是你！”他有点讬异。

”怎么，两年不见，就忘了！--来，抽支烟。”

”唔，--”他摇着没多长头发的脑袋，”戒了，没抽了。--在里面，烟很难搞到，慢慢地就没抽了。”

”戒了好，戒了好！--我也没抽，都是为了打交道。”

”你帮了我家，我知道了。”他突然说了一句，”我老婆都告诉我了，真感谢你！”

”不要这样说，--我们之间还客气什么？”我笑笑地说，心里有些高兴。”--哦，你老婆呢？”我趁机问了一句。

”她今天生病了，在床上躺着。”

”哦，生病了。--你老婆身体很差哟，平时，我经常看见她鼻梁上掐的红红的，在路上卖豆腐......现在回来了，要多照顾一下。这几年，你老婆过的很辛苦哟，会做的要多做些......”

”是哟，知道了！”他停了停，若有所思地，”你，你现在打算怎么办？--你的事我都知道了！”

他突然这样问我，我真不知怎样回答他。

”你又开车，那店铺怎么办？--一个人，嗐！”他又摇了摇头，想继续说点什么？

”没办法，”我赶紧打断他的话，”明年不开了，今年就这样混过去吧......”我停了停，觉得没必要再谈下去了，便转了话题，”你忙吧，--我回去了，下午还要去拉一车砖呢。”

我向他告辞，转身出了厨房。

”要去再找一个，过日子没女人不行啊！”

他从后面丢出来一句关心我的话，我没回应他，因为我的心又开始在发酸......

连续几天的问帐，一分钱都没收到，还弄得满身心的不快，真有些心灰意冷了。可没想，今天傍晚出车回来时，黑米其的老婆却送来了一大包的钱，害我数点了一个多小时。全是五元拾元的人民币，没有一张五拾的和百元的大票子。五元和拾元的掺杂在一起，一叠一叠的，叠的很细心，很整齐。

我看到她那被掐出一点红的鼻梁，边点着钱，心里边在发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