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篇 草囧
穿过你的黑发的我的手
仲夏的清晨，在初升起的太阳的感召下，露珠迫不及待地蒸腾飞散。形形色色的青草仿佛一夜之间拔地而起，把蹲在草窠里的巴布严严实实地隐蔽了起来。闷热的天气和半人多高的荒草使巴布如同置身于非洲草原。尽管果园里野生动物种类丰富，野兔野鸡层出不穷，但巴布仍然沮丧地判断出来，要想忽悠政府把这一百亩地划成野生动物保护区可能面积上略微嫌小了一点儿。
果园边的路上遛早的人相遇了，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在闲聊，“这地里种的什么啊？种草的么？”
巴布蹲在草里运气，心想你见过有这么种草的么？要么是如茵平坦的草坪，要么是千篇一律的牧草，这么百花齐放参差不齐能是故意种的草么？
“种的树，听说是桃树！”
“桃树？哪儿呢？这不都是草么？”
巴布一早蹲这儿正在烦心怎么除草，几句对话飘进耳朵让他脑门蹭蹭直冒火苗子。十几天前，巴布还看着青青小草悠闲地吟诵“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结果没想到一场雨后，没几天的功夫，这草恨不能自己就长成了杨柳，比刚种的树苗还高。小小的树苗躲在草影里，既晒不到阳光，更缺了养分，一棵棵如同被流氓包围了的小家碧玉，个个一副情势危急的样子。这阵势让巴布措手不及，没想到这小小的草也有耍流氓的可能性！
路边人愚蠢的对话让巴布恼怒地想起了疣猪。据说那是世界上智商最低的动物之一，记忆力只有几秒钟。有时被狮子追逐的疣猪跑着跑着就忘了自己为什么跑，结果停下来吃草时就被赶来的狮子咬死了。巴布心想这两位如果真是疣猪他们得多快乐啊，这么多草免费给你吃，而且我还不放狮子咬你。只是，天晓得是不是自己才是一只真正的疣猪。
巴布想的出神，不禁猛地站起身来，一把把眼前的草拔了起来。两位“疣猪”吓了一跳，本能地往后闪了两步，回过头来都是满脸惊疑不定的表情。
巴布无暇他顾，他下定决心，拔草！这可是一个比疣猪还笨的反智决定，因为人类发展至今对草的态度已经是相当的轻蔑了，庞大的除草剂家族可以轻松除掉各种杂草。但巴布一方面觉得除草剂会影响树苗的生长，另一方面自我感觉良好地反抗着一切化学制剂。而在内心深处，是巴布那人定胜天的坚定意志和伟大情怀！所以当任务完成后，每当“人定胜天”这几个字出现在巴布脑海里时，巴布总要加上一句带英文的人生感悟，“人定胜天？傻B都是这么死的！”
这么大片地儿明显一个人忙活不过来，巴布让老五找两个人一起帮着拔草。在民工市场打拼多年的老五第一次接到拔草这么个奇怪的任务不敢怠慢，他带着同乡的两位骨干赶赴现场。
这两个人当先一位是个年轻的黑胖子，五大三粗，光着膀子穿着短裤，脚下趿拉着一双破布鞋，一脸的志在必得。另一位略上年纪，大热天的他居然穿着长袖的白衬衫，衣领的扣子系的严严实实，最夸张的是衬衫外还整齐地穿着一件厚厚的中山装外套，一不留神还以为是位退休的老干部。
巴布看着两个人，心说还是年轻人看着洒脱痛快，这上年纪的大爷也不嫌热，一会儿别中暑晕在地里。不过此时巴布满心焦虑，无暇多说，他带着三个人心急火燎地冲进了地里，见草就拔，满脸的苦大仇深。
可这草也不是白给的，各种流氓本性一应俱全。有些草是根深蒂固死不要脸型，别说东南西北风，东南西北使劲拔都岿然不动，往往拇指粗的茎拔断了，根还在地里杵着呢。这种情况下，下场雨不几天，草就从根上又长出来了。还有些草是东拉西扯死缠烂打型，它们伸出四散的藤蔓，错综复杂地缠绕在其他的草或树上，即使草根拔起来，也要四处牵连地费力收拾残局。最厉害的一种草，当属拉拉秧子。这种草简直就是流氓中的极品，既根深蒂固又死缠烂打。它的根系错综复杂，往往是几条长达六七米的根四散而深入地分布着，而且藤蔓分布犹如迷宫，几十平米内的植物都被它紧紧抓着。最令人叫绝的是，它叶上的绒毛和藤蔓上的细刺只要轻轻一粘，就在皮肤上留下一条又红又肿的道子，而且奇痒无比。
巴布早算好了，四个人从南到北干上十趟，这活儿就大功告成。可一趟干下来，这四位就累的要吐白沫了。四个人站在地头上大汗淋漓，呼哧带喘，面面相觑，愁眉苦脸。尤其是黑胖子，浑身上下布满了红道儿道儿，跟受了鞭刑似的，这要不是解放这么多年，真以为是刚从渣滓洞跑出来的呢。这哥们儿两手不停地在身上挠着，说话都带了哭音儿了，歌词大意是早上兴高采烈地出门劳动，没想到不到晌午就搞成这样实在是匪夷所思冤的不行不行的了。
老五两条胳膊也跟让金刚狼挠了一样，所以他在义愤填膺地谴责着美帝国主义。他信誓旦旦地号称中华大地上自古以来就没有拉拉秧子，这都是朝鲜战争的时候美帝空投过来的生化武器为的就是破坏我们社会主义伟大祖国农业学大寨！
巴布前臂上也是一道儿一道儿的，那又麻又痒的感觉真有如泰山风月酸爽无边。所以巴布看看黑胖子这一身渔网般的红道道，再看看老干部那身整齐严实的白衬衫外加中山装，顿时喜感丛生。
中午巴布用了三碗刀削面才让黑胖子的情绪稳定下来。几个人商量着要采用单点突破的战术，先集中兵力把树苗两侧一米内的草清除了，让树苗能通风透亮。然后放弃中间地带，死保生命通道。等树苗边上的草再长起来就用镰刀割。巴布事后总结说，这个计划天衣无缝，唯一的缺点就是有点儿缺心眼儿。
整个夏天各种草层出不穷长势迅猛，几个人过不多久就要忙活着割一次草，东边割完西边割，左右腾挪不亦乐乎。故此古人专门发明了一个美好的词来形容如此壮丽的劳动场面，叫做豕突狼奔。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