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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相信我走在康复的路上,但从不期待治愈的发生

我相信我走在康复的路上,但从不期待治愈的发生

作者: 黎明蓝 | 来源:发表于2018-10-02 01:45 被阅读3次

    在短短一年半时间里,大概经历过数不清次数的重度抑郁发作,在希望和失望的交替之后,我唯一察觉到自己的变化,就是下意识地降低了对一切人和事的期待,这让我轻松很多,面对原来厌恶不堪的事和那些在我心高气傲时不屑于来往的人时也似乎平和多了。

    我知道维持当前积极动力的是药,我远未治愈。有时候忘记吃药,依旧会旧症复发。在抑郁时,我非常在意这件事,觉得如同借助呼吸机生存的人,介于生死一线之间而已,这让我想到假如这么再活几十年有多绝望。因为我最憎恨的一种活法就是把自己活成受害者似的弱势群体,所以从病初到病重,我从不寄希望于求助任何人,除了医生。但如果真的这么下去,我无法接受,这就是抑郁症的病耻感。

    大概经过了三四次的药物调整,仍无法有效控制频繁反复的极端情绪时,我的确有过失去一线生机的低落心情,并开始怀疑药物治疗的效果,打算放弃治疗,但又不知道何去何从。直到最近一次,我在家人数个月的劝说后,决定最后去医院再试一次,这有点儿像赌博或者抽奖的心态。然而幸运的是,这次调整了用药,一周后开始起效,居然连续近一个月状态都非常稳定,且心情良好,开始愿意交流,特别是情感感知力的恢复。

    起初我有些喜出望外,反复确认这次的变化不是轻躁狂的表现后,我仿佛看到治愈的希望。一个月后,我随手用同一套抑郁量评表再去做测试,得到的参考结果已是轻度抑郁,比起之前的重度、极端抑郁,轻度抑郁状态对我来说几乎已经和正常无异了。

    我仍努力克制这种期望值的增加。简单说,这一年从希望到绝望的过程已经把我伤到骨子里了,降低期待,或许也是本能的自我保护方式。在抑郁中,我常一个人躺在车里,除了感受刀割般的痛心感之外,就是困扰在几乎我能想到的所有令我感到不快、难受的事情上,哪怕是平时不会留意的小事上,甚至出现受迫害妄想,这一度快把我逼疯了。

    后来我好像意识到了,对客观事物感到痛苦的根源是对自我的期待或对其他人和事情的期待过高,甚至超出实际可能性而导致的。我便试图让自己选择“放下”,但没出息的是,抑郁发作造成的心身痛苦令放下二字徒增了很高的难度,越是迎难而上,越因无法克服病痛干扰而更加鄙视自己。

    有次,我真的累了,倒在驾驶位上,任凭全身莫名酸痛颤抖,也无所谓大脑深处的翻江倒海了,就那么歇着并绝望着。眼睛逐渐闭成了一条缝,看着地下停车场微弱的光线照进眼缝中,然后变得扭曲,没过多久就不知是梦还是醒了。

    姑且是在梦里吧,我依然躺在那儿,就好像得了重病似的全身无法动弹,呼吸从急促变得缓慢,那种前所未有的濒死感冲淡了我对一切事物因期待过高而导致的痛苦,眼前只有本能地拼命喘气,然后不知是不是昏睡过去了。

    痛苦未必会使人感到幸福来之不易,但能感知幸福的人必然是生活在幸福的过往中的。如果一次濒死的痛苦体验不足以让我“放下”,之后在严重抑郁发作期间出现的另外两次濒死却的愉悦体验却成功地让我知道我应该活成什么样子。

    其中一次,我真真切切经历了从呼吸困难,到无论如何努力吸气却都一直在吐气,然后经历非常难熬且短暂的窒息后,突然好像全身都轻松了起来,甚至可以飘在空中。那种前所未有的轻松真的是从心到身的彻底放下,没有任何负担,能看到心里所想到的人和曾经令自己快乐或痛苦的场景,而自己就像电影银幕外的局外人一样,只是看着,内心无比平静,没有苛求、期待、欢乐和痛苦,知道这一切都已与我无关,或者他们都只是存在于我过去的世界里,当看待的心态改变了,世界都变了。我有很长时间以为那就是死去后的感觉,十分留恋那种平静愉悦的状态,更是经常思索这两次类似的濒死体验所给我带来的影响。

    如果这是一次猛烈的修行实践的话,当抑郁所带来的各种离奇的痛苦逼近自己承受极限之后,某种程度上我是真的放下了一部分困扰,或者说“放低了”更准确,因为和严重的抑郁发作比起来,以前的困扰显得微不足道。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因祸得福”,但我确定这样的体会并非轻躁时的“顿悟”,因为它一直在必要的时候会提醒我应该如何转变心态去看待。

    总之,出于对抑郁发作的恐惧,我刻意地去降低期待值来避免自己再受到更多意外的对情绪的冲击总是有利于康复的。不过如果说到治愈,我从不期待。

    什么才算是真正的治愈?其实没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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