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座沿海城市还是小渔村的时候,我的父亲就生活在此,如果说糯米鸡和豉油烧鸡是属于我对父亲给予的深刻的爱的童年记忆的话,那么这道三丝炒面就是长大离家以后对父亲的最深的记忆。
谈长大,对一个奔三的女人来讲,似乎亦有些遥远,是远去的长大,未至的熟成。
二两当天制作的劲道的手擀面,两棵新鲜水灵的菠菜,一把爽口又富有肉感的黄豆芽,还有色泽明亮的胡萝卜丝点缀其中,普通而平凡,着实没有什么让人惊艳的地方。
天未亮的时候,就能听到从父亲房间传来的窸窸窣窣穿衣的声音,蹑手蹑脚的下楼后,开着他那台老旧的摩托车出门上街。开始我并不知道他起早为何,待晨曦雾散时只见父亲提着一个还在滴水的塑料桶回来。
天色尚早,还有些凉意,我拢了拢披在身上的针织开衫,疑惑的往桶里探头。父亲见此,脸上露出了笑意,随手把桶里的东西倒在了大盆里。这才看清,活蹦乱跳的小虾,一蠕一蠕的鲍鱼,还有手心大的扇贝。
是要做海鲜大餐吗?
父亲摇了摇头,带上手套把鲍鱼和扇贝洗刷清理干净,连同去掉壳的小虾一起晾晒在竹篾编的簸箕上,放到阳台,待晒干时收拾起来。
这让我想起小时候奶奶晒在围墙上的盐干虾,这是附近渔民都喜欢的海味,干制咸香,猫儿时常偷食一两颗,我在楼顶上往下看,托着下巴偷偷笑着看奶奶气急败坏的样子,有趣极了。
父亲偏喜用铁锅烹调菜肴,热锅下油,入辣椒蒜头及多种配料爆香,加入干贝鲍鱼海虾米不断翻炒,以香菇激发香气,再加入调料熬制,一气呵成。
我与狗儿一同坐在大门口等待,闻着厨房里传来的香气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待海鲜酱熬成,还需放凉静置一夜,方能激发最佳味道。
第二日早晨,我迫不及待把父亲从床铺上拉扯起来,爸爸,爸爸,可以吃了吗?可以吃了吗?
父亲笑着抚着我的头顶,起来收拾一下便走到厨房去。
还是二两手擀面,菠菜,黄豆芽,胡萝卜丝。
开水把面条氽烫一遍,捞起过冷水,沥干水分备用。大火起锅,倒入些许食用油,把蔬菜倒入锅中大火翻炒至七成熟,快速倒入面条颠勺几下,加入生抽,少许白糖,食盐,还有两大勺昨日做好的海鲜酱,再次大火快速爆炒出香气,即可关火盛出,点缀葱葱绿绿的蒜叶碎,上桌。
香气弥漫在空气中,一箸入口,鲜味绽放在口腔中久久不散,海味软硬适中,咀嚼生香,酱香与蔬菜的清新相得益彰,不油不腻,犹如春日里坐在果园上小楼阳台吹拂的凉风,温润而柔和,再静待两秒,舌尖上又有些许刺激的辣意,勾引出了食欲,一口接一口。
这样鲜香的海鲜酱三丝炒面,吃过一次便念念不忘。
这些年,我品尝过很多很多的美食,审美疲劳,舌尖麻木,有时候我甚至认为,我就是个人肉检验机,里面加了什么,吃进嘴里就像在舌尖上展开的解剖现场。读书时化学老师说他能吃出食品里的每一种添加剂,我并不相信。如今到自己身上才明白,什么叫挣扎求存。
常年漂泊在外,难得回家一趟,我对父亲可惜道,一年只能吃到一次。由是父亲五尺六寸高的大男人,听及于此,也禁不住红了眼眶哽咽,久久不能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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