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夜路

小时候，总怕一个人走夜路，生怕冷不丁的从哪个黑暗的地方钻出个妖魔鬼怪来；长大后，经历了太多的繁华，听惯了太多的吵杂，交往了太多的人众，于是便想，什么时候能让我一个人走走夜路。

去年冬天，老家有事，我孤身一人回了老家，办完该办的事，已经夜里十二点多了。回到那个父母留给我的小屋，略事休息，本该洗涮睡觉，却一点睡意也没有，心里总觉有一股萌动已久的使令在提醒我，何不出去走走。

对！出去走走吧，这是我多少年来一直在寻找的机会，只是由于各种原因，不能成行。

走出家门，轻掩上街门，沿着儿时一直玩耍的小路朝前走。这些路我闭上眼也能来去自如，太熟悉了，熟悉得就像用筷子夹上菜往嘴里送一样，走在这样的路上，心里总有些失落感，是荒废的童年，是贫困的记忆，还是永运追不回的过去，我不知道。农村人本不多，现在大冷的天，又是深更半夜，更没有一个人，甚至没有一点人声，连看家的狗也懒得答理我，走在熟悉的小路上就像走在亘古以来不曾有人打扰的寂寂荒原上，耳朵里听到的除了自己不紧不慢的脚步声，就是自己的呼吸声和怦怦作响的心跳声。

夜色极为浓稠，浓稠得像随手抓一把就能攥成圪塔，只有天上的几点星星在告诉我，它们也睡不着，愿意陪着我，此时能与我聊天的就是它们几位了。

此刻我可以大喊几嗓子，可以啍唱几声，可以跳起来随意的蹦几下，把积压已久的本性再展示一下，绝不会有人嘲笑，绝不会有人指点，但我没有喊，没有唱，没有蹦，生怕自己的草率打破这难得的沉静。那就想想自己的心事吧，想什么呢？防佛一切又都不值得想，什么主义呀，理想呀，信仰呀，荣誉呀，争竞呀，工作呀，财富呀，领导呀，同事呀……都滚得越远越好，别打搅了平生难得的一个人走夜路，原来耿耿于怀，念兹在兹的东西，现在都不值一提，不值一念。于是我就一个人走呀走，直到走累了，走困了，走够了，才慢慢扭回头，往家走。

家，还在那个地方，感觉没几步就回来了，只是像在路上丢掉了什么，于是不由自主地长叹一口气：什么时候能再如此走一回！再找一找叹气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