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东坡出生在一座小镇,这座小镇,在乐山以北大约四十英里之外,在千年万古为阴云封闭的峨眉山的阴影中,这便是四川眉州的眉山镇。
在中国文学史上,这座小镇便以当地一个杰出的文学世家出了名。这一家便是苏家,亦即人所周知的“三苏”。父亲苏洵,生有二子,长子苏轼,字子瞻,号东坡;次子苏辙,字子由,父子三人占唐宋八大家中的三席之地。
眉山并非一个很大的城市,但住家颇为舒适。一个现代诗人曾描述眉山,他说眉山镇上街道整洁,五六月间荷花盛放,最为有名。人在街上步行之时,会见到路旁许多荷花池,花朵盛开,香气袭人。
眉山人的性格,也是很典型的四川居民,他们远从宋代起,就吃苦耐劳,机警善变,有自持自治的精神。在苏东坡的时代,四川已经出了不少的官员学者,其学术的造诣都高于当时黄河流域一带。
成都是文化中心,以精美的信笺、华丽的锦缎、美观的寺院出名,还有数不清的名妓、才女。四川的学者文人在作品上,也不同于当时江南地区文章浮华虚饰的纤丽风格,仍然保有西汉朴质遒健的传统。
从当年直到如今,四川的居民都耽溺于论争,酷爱雄辩的文章。甚至在中等社会,谈话之时都引经据典,富有妙语佳趣,外省人看来,都觉得充满古雅精美的味道。四川人为律师,必然杰出不凡。
苏东坡也是如此,他生来就辩才无碍,但凡口舌之争,决不甘拜下风。他的政论文章,清晰而有力,非常人可望其项背。友人则赞美他有孟轲文章的雄辩之风。
就因为这些理由,四川人素有“难治”之称。苏东坡曾论他的故乡眉州说,此地居民,不同于教养落后之地,不易为州官所欺。士绅之家,皆置有法律之书,以精通法律条文为是。儒生皆力求遵守法律,亦求州官为政不可违法。州官若贤良公正,任期届满之时,县民必图其像,悬于家而跪拜之,铭之于心,五十年不能忘。苏东坡说,眉州之民,非难治也,州官不知如何治之耳。
苏东坡的降生是在天蝎宫之下。照他自己的话说,这就是他一生饱经忧患的原因。这种命运和韩愈的命运相似。韩愈降生也是属于同样的星座,韩愈也是因固执己见而被朝廷流放。
苏东坡一降生,祖父仍然健在,正是六十三岁。他祖父以前年轻时,生得高大英俊,身体健壮,酒量极大,慷慨大方。
这位老人虽不识字,但是人品不凡,他曾经在丰年存粮,到了荒年就免费开仓放粮。他最喜欢提着一瓶酒,与亲友在草地上饮酒欢笑,高歌畅谈,生性豁达质朴。
苏东坡的酒量倒不是由祖父那里继承而来的,但是他的酒趣则是得自祖父。这位不识字的老汉的智慧才华,原是在身上深藏不露的,结果却在他儿子的儿子的身上光荣灿烂地盛放了。身心精力过人的深厚,胸襟气度的开阔,存心的纯厚正直,确都潜存在老人的身上。
这位祖父,名叫苏序,也正因为如此,苏东坡从来没写过“序”这个字,一辈子帮人写“序”,都只能写成“引”,因为要为尊者讳,这也是古时文化和今天的有趣差别了。
苏东坡的父亲苏洵,天性沉默寡言,秉赋颖异,气质谨严,思想独立,性格古怪,自然不是易于与人相处的人。
三字经中“苏老泉,二十七,始发奋,读书籍”讲的就是苏洵到27岁才发奋读书的故事,他童年时就性格强烈,不服管教,到二十七岁才开始发愤读书,就一鸣惊人,文名大噪,而且文名不为才气纵横的两个儿子所掩,这实属极不寻常之事。
小小的苏东坡,十岁时就已经能写出非常别致的诗句,那时的他,在老师口中常听到欧阳修,范仲淹等人的大名,就深受鼓舞,他十一岁时考进中等学校,认真准备科举。
为应付考试,学生必须读经史诗文,经典古文必须熟读到能背诵,这种背诵艰难而费力,但有其优点,这种用功的方法,对苏东坡的未来大有好处,因为每当他向皇帝进谏或草拟圣旨之时,就不会茫然无头绪,对各种典故顺手拈来,就如同现代律师引用判例一般。
苏东坡诞生在宋仁宗年间,一个叫做眉山的小镇上。从天时来说,他属天蝎宫,一生注定颠簸,从地利来说,他身为四川人,从出生就受到酷爱争辩,喜欢读书的民风熏陶,人和上来说,他家境小康,不必为生存吃苦,可以把心思都放在读书上,祖父性格豁达,父亲天资聪颖,母亲则知书达理,这些环境就共同造就了苏东坡的早年环境,也就奠定了他一生性格和为人的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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