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完客人,把车驶到路尽头,调转车头,停靠在路边,升起车窗,转动钥匙,熄火。
伸展一下身体。从车门的储物格里,拿出水杯和面包,打开杯盖和包装。喝口水,撕点面包放在嘴里,慢慢地咀嚼。
夜色降临,路边的灯突地亮了。昏黄的灯光,一直延伸到路尽头。
吃完面包,裹裹外套,靠着椅背闭目养神。远处汽车的喇叭声,似是一首慢节拍的催眠曲,让我的意识慢慢地模糊起来。
突然,后面响起开门声。我一下惊醒,寻声看去。一个头发凌乱,衣衫不整的女人坐在后座,她慌乱地关上车门,一脸惊吓地拍着椅背,喊道:“快开车,他来了。快开车。快开车……”
来不及多想,连忙启动车子,挂上档,猛踩油门。车子冲了出去,差一点撞到护栏。驶出一段,这才想起打开车灯。
后视镜中,女人不断地回头,透过窗户看向车后。转过几个弯,发现车后没有人跟踪,女人脸上的惊吓才稍稍缓和一些。
选在一处人流不息的路口,停下车,转过头,询问:“你好,请问去哪里?”
女人抬起头,脸上挂着泪痕,摇着头,说:“我不知道。”说完,低下头,双手抱着身体。
借着微光,这才看清女人皮肤白皙,面容俊俏,一些头发凌乱地挂在脸上,鼻头左侧一颗黑痣,特别明显。
我露出微笑,继续说:“你不知道去哪?那我往哪里开?你家在哪?”
女人猛地抬头,一脸惊吓,大叫:“我没家,我不回家。我不回家。”
我这才意识到,刚才女人惊慌失措的样子,可能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情,是不是被打了?
我转过头,看着五彩斑斓的霓虹灯下,人群川流不息地来来去去地走在街道,思索:怎么办?
好一会,我说:“要不去派出所吧?”回过头。女人侧躺在后座睡着了。
我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呆呆地坐在驾驶座上,挠着头,却没有任何办法涌现。
“我想死。”女人突然说。
“什么?”我一惊,回头发现女人皱着眉,依然闭着眼,均匀地呼吸着。
我突然想起妻子,大口喘息着,心里如千万根尖刺扎着,无法呼吸。
我拿定主意,开动车子,向公墓失去。路不远,很快就到了地方。把车停在不远处,下车,走到妻子的墓前,深呼吸一口气,露出微笑,慢慢地说:“你还好吗?我想你了。”
几年前,与妻子钟情于校园,四年后双双毕业,便立即开始筹划婚礼。妻子却倒在拍摄婚纱照的公园。送到医院,再三确诊,依然是相同的结果--子宫癌。
虽然,我们不愿相信,但妻子日渐消瘦的身体和每日的疼痛,却真切地摆在面前。
治疗期间,妻子掉光头发,性格大变。从原来温柔体贴变成暴躁善变。
她常依偎在我怀里,微笑着说:“我都变丑了,你不能不要我哦。”
我低头亲吻她,说:“你永远都是最好看的,我们还要带着孩子……我们还要去看世界上所有碧绿的春季和金黄的秋季呢。这永远不会变。”
这样的对话,重复了一次又一次。
妻子常伤感地笑笑,推说累了,躺回床上,闭着眼睛,转过身去。
我知道,她又流泪了。
每一次的治疗,换来的只是巨大无比的疼痛,妻子的病情却没有好转。那时候,她常说:“我受不了了,我想死。”
我常无言以对。有时候,我会斥责:“不该说这些不吉利的话。”可妻子每次治疗时撕心裂肺地哭喊,都让我在崩溃的边缘,有一些无法名状的东西,堵在心里,无法发泄。
治疗持续了半年。半年时间,妻子被病魔折磨的与原先判若两人。
谁都知道那一天终究会来,虽然我曾一次又一次想象妻子已经离开,想象后面的日子都是上天的恩赐。
可是,当妻子真的不在醒来。我还是崩溃了,把病房里能拿的起来的物品都砸在了地上,然后,瘫坐在地上,看着妻子流光所有的眼泪。
送走妻子,我过了一段昏天暗地行尸走肉般的生活。我以为自己再也走不出来,可是,最终在时间的冲刷下,过去的所有都慢慢变淡了。
我过上了正常的生活,工作,生活与常人无异。只是,我再也没有为谁心动过。
我常来妻子墓前,说一些生活的琐碎,这让我不会觉得孤独。
墨蓝色的晨雾,慢慢地弥散开,微风中夹杂着清冷,阵阵袭来。
站了一会,便返回车上。女人依然熟睡着。我拿定主意,掉转车头,向居住的房子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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