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初夏的阳光明媚而温柔。
暮春时忽然而至的寒冷,曾扰乱了时令的常序,好在五月中旬终被拨正。
也是,这世上,谁能跟时光为敌呢?螳臂挡车罢了。
桌前的男子放下手中的书卷,信步走了出来。
野外,良木阴阴,这样耀眼深厚的墨绿,仿佛是时光深处蕴藏的生命力被恣意泼洒开来,它在无声宣告,夏,正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姿态向人们走了过来。红了樱桃,黄了枇杷,此时的日光里含着果香。
男子在小池塘边深不见底的绿荫下漫步,衣袍拂过小径边上的草木,仿佛沾染上一缕蓬勃,振奋了略显疲惫的精神。
良久,他在池边坐下。
小池里的水来自前方不远处的山泉,泉水自石隙处缓缓流出,只有极浅薄的一条细细水带,像一个刚刚学会攀爬的婴儿,可怜兮兮又极及固执地向前跋涉,凝成弱弱的溪流。
泉水清冽,水下的石块纹理纤毫可见。
泉眼在岩石深处,画出一个小小的圆盘,好似一阵狂风就能卷起沙石将其掩没,可左右石壁岿然不动,为它筑起一道天然的屏障。就像母亲与婴儿在一起时,相对无言却满怀喜悦,只是不轻意间放轻自己守护的动作。
纤细的溪流无声无息,让男子杂乱的心情得到舒缓,连呼吸都平静下来。
池边垂柳探着身子,一半影子在岸上,一半影子在水中,似怕夏日的阳光,把山泉水汇成的小溪流给晒化了。
柳叶稠密,叶片边沿的细齿样轮廓在树影中清晰可见,抬头,还能在光线的辅助下,数清背面脉络繁杂的走向。
有了这一层纱幔,阳光变得温柔缱绻,尽显怜惜之意,眼前的一暮暮让男子的目光也变得轻软起来。
池中有荷叶田田,俏然挺立,正舒展着曼妙的身姿。刚刚露出水面的嫩荷藏在圆圆的碧玉盘之下,怯怯地打量着这个世界。
它的颜色浅浅淡淡,柔软的身躯蜷缩成一个小卷儿,正好尖端呈现出翠绿的一个小角。
正在此时,一个踏空而来的小蜻蜓准确地扑击上去,两下都吃了一惊,摇摇欲坠,跃跃欲飞,仿佛是蜻蜓点水的定格版。
男子不禁晒然一笑,天地万物,自然生长,无拘无束,相守相知。
我又何必拘泥于何种诗家派别呢?受限于时政朝闻呢?
罢了,罢了。
无所依傍,自成一家,忧我所忧,乐我所乐,庙堂与江湖,又何须执着于此中!
这世间,无论何时怀赤子之心,保品行高洁,足矣!
男子转身离去,回到书斋,他挥笔写下:
小池
泉眼无声惜细流,
树荫照水爱晴柔。
小荷才露尖尖角,
早有蜻蜓立上头。
泉眼无声惜细流,
树荫照水爱晴柔。
小荷才露尖尖角,
早有蜻蜓立上头。
从此,诗坛中少了一个讲经究古的江西流派传人,多了一位见天地见自然独树一帜的伟大诗人。
朝中少了一个针砭时弊、刚正不阿的官吏,多了一位洁身自好,怜爱众生的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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