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来过一个故事里。
翻开宗卷,穿着新式检察官服的库佳惊呆了,白纸上用红笔标记的‘迎佳’两字赫然扑入眼帘,这是她转正后的第一次参与工作,而许久未见的迎佳却是这起绑架案的唯一犯罪嫌疑人。
记忆里,四五月的阳光灼极亮极,优雅好看的丁香花是一段回忆,是一个故事,更是她们最初的模样。
相似的名字,同样是最阳光最积极最能天马行空的年纪,库佳和迎佳的相遇相交,零零星星精打细算起来也有七年,迎佳说过,“比起五百年才修来的回眸一望,这已经是上苍的最大恩典。"对她而言确实是这样。
不同于迎佳的大大咧咧,库佳的性格偏向温和沉稳的,截然不同的两人遇上是在一场班际辩论会,持反方观点的库佳能言善辩,用卓越的口才和不慌不乱的心里素质,缓缓陈述着自己观点,语气平稳,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窗外晃着朵朵丁香,一片一片白云悠扬飘拂在天空上,太阳铺了一地,折射出的明晃晃的光线闪了迎佳的眼睛,辩论赛已经进入白热化阶段。
“唰——”一阵刺耳的地板摩擦声音,打破空气中的寂静,时间有一刻停止,迎佳倏忽地站了起来,气势逼人的打断库佳的讲话,“对方辩友,我并不认同你的观点……时过境迁是没有错,也许有一天重逢我们都会变得面目全非没有错,但是我相信有一些东西是不会改变的,它不是感情,不是梦想,而是…窗外的丁香花。”
“丁香花?…”严肃的辩论赛哄然大笑。
原本有机会赢得比赛的队伍,因为迎佳的举动,在自由辩论最后流程剩余30秒时,无视计时员结束式的提醒,抢答在前,打断对方辩友总结陈词在后,记个人一次犯规扣10分。
库佳的班级赢了比赛,也是因此她们有了第一次的交集。
结束后,库佳看见独自坐在一丛丁香树的旁边闷闷不乐的迎佳,来到她身边,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膀,递给她一朵随手薅下来的丁香,"别沮丧,你其实很不错,明年等到丁香花开了我们再比过怎样?"这时的库佳不知道多年后的她会明白在这场辩论赛中迎佳所说的不被大多数人认可的话。
迎佳心里波澜微起,抬起头就看到库佳温柔的笑容,无声无息,像四月的阳光熨帖舒适,灿烂了整个丁香花的花季,在故事的开始她们一起约好了去看下次的丁香花开。
成了好朋友的库佳迎佳经常一起上学放学,一起出入图书馆,一起去烤串打游戏,一起为彼此共同的梦想奋斗。尽管大多数时候,只是迎佳一个人在自顾自说,也能说个不停,库佳则是安静的听着,面带淡淡的微笑,几乎不会说太多的话。即使这样,迎佳也不会感觉到半点的尴尬,自得其乐地给库佳讲着最近发生的好玩事儿。
迎佳对库佳很好,她家院子里的那株丁香紫的时候,每天她总会在库佳上学必经的路口等着送库佳一簇仔细薅下来的紫丁香,花香袭人的紫色花串儿深切留在了库佳记忆里,是她对迎佳最温暖的回忆。
迎佳走到库佳面前把花给递过来时,库佳心中生出些许惆怅,竟感到有些茫然,问她,“迎佳,为什么是丁香花?”
“丁香跟我姓啊,我最喜欢了。”每到这会迎佳总会爽朗的哈哈笑着说:“库佳,你还记得吧,我们是在丁香开花的时候认识的,如今也算毕业于花开伊始了,不如等到高考过后,就来年,等来年我们一起去哈尔滨看丁香去……”
有一个非常喜欢丁香花的女孩叫丁迎佳。
此去经年,后来的故事,库佳不明白,是什么让她们的人生轨迹驶向了不同的方向。原来时光的列车也会出轨的吧,于是乎我们也会变得面目全非。
时间像一团丁香,还未来得及仔细端详,它便倏地凋落,转眼到了毕业了。高考完那年,库佳开始忙着怎么选一所好的警官大学,而迎佳则是忙着怎样在另一座陌生的城市生活下去。
已经不记得是哪一天,库佳收到迎佳的信息:高考落榜并非人生落榜,找一份工作作为安身立命之本,独立地朝着我的警官理想之路走,反正我要的时间都会给我。下一季春天,我会回来完成我们的约定。
之后她们就再无联系。库佳想等丁香花开只希望我们依旧如初。
再见面已是四年后的八月份,夏天丁香花慢慢凋谢了。
“迎佳?”库佳难以置信,这是她第一次参加提审犯人。毒品的侵蚀让迎佳的眼睛变得浑浊,干裂的嘴唇透着青色,再也没有昔日龙飞凤舞的神采,审讯过程库佳除了开始时的震惊,从头到尾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一句也没有询问她。
大学的那几年,时间如水过得很快,库佳已经记不清丁香花开了几次,又谢了几次。只记得每当丁香花变紫的时候,迎佳总会说,“丁香已经紫了,都紫透了,落了一地了,那是我们欢喜的。”迎佳笑靥如花和这张痛苦的脸在库佳的脑海中交替浮现。
没想到两人相逢,竟然近在咫尺却身处两个不一样的对立面的世界里,似乎有什么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库佳握着案子的指尖,有些发僵。可她在心底,却万幸自己这一刻是盯着案卷的,否则她还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做出怎样的反应。想要开口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怎样开口。
“抱歉!”说了句话的库佳片刻都没逗留,直接转身,留下一室尴尬而又凝滞的气氛,扬长而去。
她不知道的是,迎佳一脸无措的站在原地,看着她离开的背影。
狼狈地逃出审讯室,办公室里只剩库佳自己,她保持着刚刚的姿势,神情平静的盯着纸张上迎佳的名字,看着看着,目光泛起了直,才轻轻地眨了眨眼皮,抬起指尖,翻了一页宗卷。
她本想把手中的工作完成了再回家,但刚刚见到迎佳那刻,直接没有了工作的心情,索性她就丢下工作,提前离开了单位。
中午没午休,回到家这会儿倒是有些困了,直接进了自己的卧室,倒在床上,没多大一会儿就入了眠。模模糊糊中,她听见有铃声在响,然后就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窗外天色已黑,没关的窗户,有夜风徐徐的吹来,带着院楼下的丁香花的阵阵花香。
后来同事告诉她,迎佳被判刑八年。
出狱那天,是库佳去等的迎佳,她把手机号码告诉迎佳,叮嘱说稳定下来给她打电话。然而之后许久,库佳并没有接到迎佳的电话,迎佳再一次像老家院子里边种的丁香一样随风飘散,她们又断了联系。沁人心脾的紫丁香,依旧留在了库佳记忆最深处,流年里的她们还在珍惜与留恋往事烟云。
傍晚,外面是淅淅沥沥的雨声,库佳立在窗口仔细地听着,打在屋檐上的,打在地上的,打在树叶上和打在丁香花瓣上的,它们发出的声音都是不同的。今年,一树树丁香花开了,满树满枝,雨水打落的丁香花紫色花瓣飘了落了一满院子,只是再也没有人给库佳采摘一朵最为好看的了。
电话响了,迎佳打来的,“库佳,许久不见。”“丁香花开了,满树都是,真好!”电话那端的声音听起来细如游丝,一如既往熟稔的话语,当宛若繁盛丁香,恍如昨日。
最好的交情或许是不用刻意想起却从来没有忘记过吧,库佳嘴上不说,心里却懂得在满眼的默契里,她们还是一样候着自己想要的未来,一样去等待每年的丁香花都开好了。抿着唇,库佳试探性的说,“迎佳,回……”回来吧,重新开始。
“库佳对不起!”迎佳打断了她没说完的话。
后来,库佳拨打迎佳打来的手机号码,无人接听。
库佳时常在想,若是当年她坚守住那短短一瞬的犹豫,劝住迎佳回去复考,是不是迎佳也可以像她一样?然而她很快又释然了,这世上没有规定谁一定要像谁,谁和谁就应该一样,她们只是在某段时间里有着同样的坚持,终将美好。
窗外紫色的丁香花很是好看,院子里落了一地,因为没有人管理,吹风下雨的时候又打落了许多,很是可惜。
库佳伴着无数的落花,静静循着这条曾经挽着走过的小路,无风,丁香花湿漉漉的开得舒展,一捧香气被锁在了空气里,丁香的气味分子氤氲满了心房,心境变了,期翼着一种真实的感怀从头再来,简单的约定,每年的花开,在她们走过的路上有太多的印记。
背靠一棵丁香树坐下,库佳静静地想起过去中学时的那个辩题,想起了她们不久前结束的通话,不知道这是库佳第几次问了,“迎佳,为什么是丁香花呢?”
“它有着温柔的坚持。”库佳能想象电话那头的迎佳肯定是洋溢着笑容认真地说出来的。
库佳眼角弯弯嘴角轻扬,她似乎有那么一点明白,当时迎佳说的话。时间很强大,轰轰烈烈地在我们身上划下的一道道痕迹,把我们打造成意想不到的人,不过时过境迁也好,一如既往也罢,花开花落物是人非也没什么好在意的。这也意味着自然而然的,在长风里,曾经的花儿会凋零,曾经的青春会逝去,岁月滑过指尖渐渐弥散在如沙漏的光阴里面,而在成长过程中依旧有一份等待花开的坚持会一直一样,并且能够逐渐融会贯通很多的事。
长大后一切是会变的,变得不留情面,变得面目全非,到底是怎么了?库佳想了许久的问题,如今却才是真正懂了。成长让我们变得世故,更懂得计算,懂得如何与人打交道,总是能够想尽一切的办法得到自己想要的。可别是忘了,我们内心纯净,我们依旧爱笑,我们总是会因为一件小事跟别人争吵很久,我们总能够因为一件小事感动许久。这一切的一切,长大后还是会重现,其实一路走来那份坚持的温柔不曾丢却,只是我们的角色已经不一样而已,就像是昨日的草长莺飞细雨朦胧,今日的细数花名测天看云。
在花雨缤纷的同一条路,我们依旧走动在飞转的岁月里,我们说了不一样的话,有了不同的抉择,一种依旧的等待,一种转变的离开,可离开却变了只剩下梦里花落知多少的惆怅,绿肥红瘦的青涩。等待过后这才懂得曾经的我们,如今的我们,未来的我们对事对人依旧习惯了温柔的坚持下去。
生活中许多的事情都是随着时间在变化着的,水,是雪是露是冰凌是雨珠,生活,有甜有苦有幸福有酸楚。形态和感受不一样了,水的透亮生活的真实却是一样的。丁香花开了,岁月流逝了,我们老去了,但是我们的坚持永远都在,那份温柔的坚持就像团团簇簇盛开的丁香花一样素雅大方。
风起,空气中飘荡着沁人心脾的丁香清香,库佳缓缓抬起手,落下的墨汁还闪烁着未干的微光,把小纸条小心翼翼地折叠。那天库佳从前院中摘了一朵丁香,捎上铲子,把它轻轻地埋藏在连着丁香根部的泥土里,连同埋藏的还有纸上写的:
期待和丁香一样的女孩那般有着温柔的坚持。如若这朵丁香花灵验,希望她一直向前继续去庸常而努力的生活。至此,蒋库佳回送了丁迎佳一朵。
文|照乐
今日音乐|那时的我们
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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