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钟点工周阿姨说要请几天假,她说公公生病了,我愣了一下。
她接着说,公公八十岁了,婆婆身体也不好,公公住院她还是想去看看,我心里一堆疑问又不知道该问什么。
她见我没说话,她接着说,哎,我以后还是要离婚的,现在孩子太小了真是舍不得。
我心里那个问题已经有答案了,对她说那好吧,你回去几天,看看也放心点。
周阿姨说谢谢小姐,我过三四天就回来,衣服你别洗,都留着我回来洗,说完又去忙了。
过一会就听到洗衣机转动的声音,哄哄的机器声我陷入了沉思。
周阿姨是几年前来我家的,那年过年早,好多外出打工的人早早的回乡了,中介说年前不好找人,后来辗转几家中介才找到的她,时间紧迫,又缺人手,她匆匆上工。那段时间被换阿姨的事情搅的精疲力竭,各种经历大概能写一本书,她一来我总算松了一口气,经过一周的适应,家务安排也慢慢走上正轨。记得她说过年也不回老家,自己家父母都走了,也不用回公婆家,我只以为她孩子大了落得清闲,窃喜了一阵,那一年春节也因她的福,一家人安安心心过了个好年。
但是好景不长,大约过了两个月,应该是春天还没来,小区的树还没发芽,冬天拖着缓慢的脚步不愿离开。那天周阿姨一来就哭了,我吓一跳,忙问她怎么了,她说我要离婚。
她哭的声音很大,情绪一下子崩塌了一样,嚎啕起来。我赶紧让她在椅子上坐下,倒了两杯水,本以为是寻常夫妻之间的矛盾,本来劝她在外打工都不容易,夫妻本是个照应。
没等我开口,她一把拉开衣领,两排深深的牙印刺入眼里,半干的血迹凝固在乌红卷翘残缺不齐皮肤上,让人头皮发麻。
我自以为胆大,平时很少会害怕,也曾在地铁里跟扒手互吼,但是那会我也是第一次看到如此爆裂又直接的伤口。
她说这是我老公咬的。
接着又露出胳膊,青紫一片,那是她反抗的结果。
我不想知道也不需要知道任何细节,对她说,我支持你离婚,需要我帮你什么。
她说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挨打了,之前她老公也有动手的时候,一开始就是扇耳光,没有打伤过,她在看在孩子小的份上都认了。后来两个人都出来打工,人生地不熟,吃了不少苦,也有患难夫妻的感情,这两年孩子大了,夫妻两有点积蓄了还生了老二,老二在老家跟着公公婆婆。做阿姨的工资收入越来越高,她老公没上过什么学,又没什么手艺,挣的不如她多,这才是噩梦的开始。
先是说她勾三搭四,赚钱多肯定外面有人了,各种辱骂不堪入耳,后来就开始动手,再后来拳脚交加。
有一次她实在不堪忍受逃到老乡家里,这个男人连夜给她打了上百个电话,扬言要杀了她。她吓得不敢出来,不能上工,后来还是老东家出面接她做住家保姆,大门都不出,买菜都是老东家亲自去买,还交代小区保安绝对不能放她老公进来,并且到派出所备了案,就这样躲躲藏藏度过了那段危机。
后来,周阿姨喝了口水,继续说,他好像又好了,也不打我了,说话也变客气了。我想着他是孩子的爸爸,不想让孩子伤心,就算了。
我听到这里觉得伤心又无奈,为了孩子,这真的是大多数传统母亲行动的初衷,哪怕刀山火海也会为了孩子闯一闯,何况是维系一个家庭。
直到前段时间,周阿姨接着说,他又开始说我不检点,说完周阿姨看着我,小姐,你看我每天忙的上厕所的时间都没有,吃饭都是扒拉几口再赶下一家,怎么可能有时间去外面鬼混。
唉,不检点是家暴的男人最爱扣的帽子吧,他们想的效果是让人身心俱损。
于是那天我送走了周阿姨,给她多结了一些工资,让她回老家离婚。过了一段时间她打电话给我说她托了人,写了起诉书,去了法院,现在只能等法院通知。我真的为她开心,想着她可以逃离这个可怕的环境里。
后来机缘巧合,周阿姨又来这座城市找工作,我也正好缺人手,她又来了我家,和之前比人瘦了,也精神了不少,她也绝口不提家事。我还在想她离开那种人渣真好。
现在才知道因为她老公不同意离婚,所以一次起诉并没离成婚,她老公行为上收敛了不少,又拿老二做要挟,说离了婚不让她见孩子,在农村要从男方家里抢孩子是根本不可能的,全村的人都会与她为敌。
最终她又妥协了。她说把医生开的验伤报告都存起来了,以防万一。
这次公公生病,她要去看看,我不拦着她,我知道她也不放心孩子。
我国30%的已婚妇女遭受家暴,每年9.42万女性因家暴而自杀,监狱里关押的女性暴力犯罪者多数是长期经受家暴的受害女性愤而杀人。
我不是当事人,无法体会这种进退两难的情景,我只知道周阿姨是个本份的好人,只希望有一天有法律可以保护这样遭受痛苦的好人,让好人一生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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