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中毕业后,我考上了一所师范学校。这是一所独立的学校。校舍背面是一座小山,前边是一眼望不到头的大江。
有山有水的地方,春夏秋景色宜人,冬天却格外寒冷。
我们那时一个月放一次小长假,一个月回一次家。
那时节大概是在初冬。感觉学校的冬天要比家里来得早。有点像岑参的边塞诗《白雪歌颂武判官归京》前两句描写的那样: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
回到家里妈问我学校怎么样,我的回答就是冷。
我妈最怕我冻着。小时候,冬天一到,就会给我做厚厚的棉袄,厚厚的棉裤,厚厚的棉鞋,厚厚的棉手闷。她经常说小女孩不能着凉,着凉会做病的。
听我说冷,妈二话没说,直接脱鞋上炕,用钥匙开锁 ,掀开靠里边柜子的柜盖。把上边几个包拿出来。从最底层拿出一个包得严严实实的包裹,打开,一件崭新的灰色棉大衣出现在我面前。
妈说这件大衣是她结婚时买的,只穿过一次,没再舍得穿。你们学校冷,你就穿它吧!保准暖和!
当时我又激动又满足。我试了试,还很合身。虽然这件大衣的年龄跟我年龄相仿,虽然样子有些老气,但穿上它,很沉,一定压风,保暖,不冷我就知足了。
当时村里还没通车。上学时,爸爸赶着毛驴车,妈妈给我收拾好吃的,用的,装了一帆布提包,放到驴车上,也坐上车一起和爸送我到小城客运站上车。
20多里路,毛驴车跑得很快。很快就到了。到小城后,爸在车上等妈妈,妈提着我的帆布包,送我上车。那时,我已18岁了,我想自己提包,自己去客运站。可妈不让。现在想想,妈大概觉得把我送上车才放心吧!
上师范几个月,就跟同寝室的波波建立了深厚的友谊。几天不见,就很想念。放假时相约一起坐大客车上学。
刚到客运站,一眼就看见了向我招手的波波 。
在家这几天我没少跟妈聊学校聊同学聊学习的情况。我也跟妈说了波波家的情况。波波5岁时,生母去世,现在的母亲是继母。
我们三人会和,没用我介绍,波波就跟我妈热情地打招呼。一口一个姨叫着。波波脸圆圆的,红红的,像熟透了的红苹果,大眼睛水汪汪的,像会说话似的,特别可爱。波波又穿了件红色的羽绒棉衣。在妈妈眼里,波波一定就像天鹅一样,美丽大方。
妈又看了看我,穿着她20年前的棉大衣,臃肿老气。和波波比,我就是那个羽毛黯淡的丑小鸭。
这时,车仅有半个小时就要发了。妈把我俩安顿好。问波波:你穿的这件衣服在哪买的?多少钱?
我一听,忙跟妈说,妈,你问这些干嘛?这件衣服挺好的,暖和,不冷就行呗。
妈二话没说,很快消失在人群里。还差几分钟车就要启动时,妈手里拿着件跟波波一模一样的红色羽绒绵大衣出现在我们坐的大客车的窗口下。看到妈,我吃了一惊。妈的脸红红的,头发上冒着热气。我赶紧打开车窗,妈迅速把手里的衣服塞给我。并跟我说,把身上的衣服赶紧换下来。
我穿上了羽绒服,感觉自己瞬间就自信起来,美丽起来,瞬间就由丑小鸭变成了美丽的白天鹅。
这时候,车徐徐开动了,妈一手拿着那件灰大衣,一手向我们挥舞着,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看着妈妈的身影越来越小,不知为什么,我的眼里含满泪水。
后来,才知道,妈知道波波是花28元买的红大衣,妈就跟人家讲价,花了27元,给我买了这件。
27元现在买不了多少东西,微不足道,但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30元是我一个月的伙食费。妈自己从不舍得为自己买一件衣服,对我却出手这么大方,我怎能不感动。
后来那件衣服旧了,破了,早已扔了。但母亲給我买这件红衣服的情景却历历在目,永远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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