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
我出生在一个无比传统的家庭,父母都在机关单位工作,从小自然常于机关大院里摸爬滚打,身上便早早裹上了一层马克思主义思想的泥土,镶嵌了实用主义的情操。因此,我自认为是一个典型的无神论者和不地道的唯物主义者,按理说,应该不太信命。
但是,有件事情我必须得给老天爷行三磕九叩之礼,他老人家在我出生时就送了我一份儿大礼,一个复刻版的我自己,或许是影印版的他。至于谁是原版,我姑且就把版权让给他,毕竟,他一个左道超车先于我五分钟从咱俩的母亲的肚子冲出来,我一向很遵循交通规则,所以只能紧随其后。他就是那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我的孪生兄长。
二
从我记事起,总觉得有一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哥哥,就如同中了彩票般高兴得不得了,每天都乐在其中的。当然,也许我父母当时并不这样认为,毕竟,这张彩票并不能兑现,还给他们本不宽实的肩膀重重压了一担。因此,尽快把这张彩票兑现,便成为成年之后我兄弟俩为之奋斗的目标。
三
只是在孩提时代,顽劣调皮的天性尽显,我们自然也不会想这么多。除了学习这件小事,我们俩什么事情都非要争个输赢,尤其在吃饭这件大事上。
在饭桌上,我只要夹一块红烧肉,我哥必须得弄两块,我父母总是会摇头说“你俩要是。。你考100分,我就考200分该多好”。我们并不会把这话放在心上,只顾一个劲地吃,以至于后来演变为打架不用手直接上嘴。
犹记得小学时的一次争执,我哥张着血盆臭嘴把我咬得哇哇大叫,我左手大臂淤青如紫薯一般。事后我问他好吃吗,他说:
“不行,比猪肘子差远了”,过了两天我才回过神儿,“这孙子,把我咬了不说,还骂了我一顿”。
四
但他毕竟是我亲哥,说他是孙子自然不妥,父母也不会答应。随着年龄的增长,打架是不会打了,拌嘴也少了,倒也懂得了“兄弟齐心,其利断金,一致对外”。
只不过在那个操蛋混不吝的青春期,叛逆的我们时常把父母视为“假想敌”。当然,有着丰富敌我斗争工作经验的父母,对待这两货信手拈来完全不为过。“混合双打”这样的常规武器自然是少不了,很多时候,我哥会说“你快撤,哥给你掩护,我是司令”,常把父母也逗得一乐。
说句公道话,我哥也确实替过我几次打,才开始确实感激涕零,一把鼻涕一把泪。后来转念一想,红烧肉永远比我多吃一块,身上的肉也厚了一大圈,倒也是理所当然。
五
年少总不识太多愁滋味,何况还有一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哥,生活也更显得有趣。当然,成年之后初识愁滋味,心里便生起了很多话想和我哥聊聊,只是机会也越来越少。
因为从07年我们上大学到17年到他成家立业,整整十年的时间,我们相处的时日叠加起来也不足一年。难得的每一次相见,我都会从他脸上都感受到些许的变化,所以每当这时我会条件反射般地跑去卫生间照镜子,细细打量自己一番,还好鄙人看起来好像保养得还不错。
但不得不承认,每一次的相见就预示着转眼又过去一两年,时间真是快得让人猝不及防,真让人不敢相信。这段时间,网剧《白夜追凶》热播,我也凑个热,就每日每夜追着剧看,雪地里大小关兄弟的真情流露,让这部剧顿时升华不少,在叹服于潘粤明老师精湛演技的同时,我不得不想起我跟我哥每次相逢时的喜悦幸福,离别时的迟迟吾行。我顿时抄起手机就给他打了个电话,还好他没接,我本来想说:
“要是我,才tm不会像关宏宇一样给你丫背锅”。
当然这些都是兄弟之间的俏皮话,毕竟亲兄弟,手足情,更何况还是孪生兄弟。看着右臂还若隐若现的伤疤,便思忆起难得的几次相聚离别情景。那个和我一模一样的人,我想和你聊聊。
初别
2007年9月6日,这是一个对我哥十分特殊的日子,他长这么大第一次长时间离开重庆去南京读大学。当然,对于我同样特别,因为那一晚我人生中第一次整夜失眠,是真的睡不着。不同于前几日的不睡觉,因为那是高考后那个暑假的刻意疯狂玩耍导致,是客观上的,而这一次是主观上的。
当然我哥是睡得像猪一样呼啦啦的,别误会,我们从小学开始就睡上下铺,家里小,只能凑合,这样也好,导致了我们俩对宿舍的适应可以做到无缝对接。
好不容易熬到了清晨,我哥起床后小心翼翼地叠好被子,洗漱完毕后便蹑手蹑脚的垫步进卧室,把他那两大箱行李箱慢慢地提出去。我知道他以为我还在熟睡,确实那时的我正困意来袭,处于迷迷糊糊的阶段。但他的一举一动我却从心底完全感知,我顿时一个鲤鱼打坐,把他惊了个踉跄。
“嘿,我准备走了,早班飞机,妈老汉还在门外等我,看你睡得这么香,没想叫你,就别送了。”
“谁想送你,你自己去南京好好混,我放假来看你,你得包吃包住。”
“要得,到时候过来玩,先走了。”
我哥就这么撂下最后一句话,便拂行李而去,没有拥抱,就如往常一样走出了这个家门,太平静而平常了,只是这次不知道何时,才能打开家门后看到的是他的身影。顺便说一句,这次送行是我父母亲自送他去南京报道,我就没这待遇。
随着“砰”的一声,大门关上,我脑袋一片麻木,这扇大门仿佛就关上了我前十七年的兄弟生活。看着这间住了十来年的卧室,刹那间缺少了一半的物品,流失了全部的兄弟气息,我顿时感到无比的不适应和陌生。我近乎仓皇失措一般地逃出卧室,来到客厅,打开电脑,登上qq,与一位我哥俩共同高中好友倾诉衷肠。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这预示着你必须真正独立起来,这就是成长。”那位好友的话,现在依旧历历在目。
重逢
第一次重逢在2008年的寒假,也是近十年来我们之间最快的一次相见。我如约而至,屁颠屁颠地坐着绿皮火车去到了南京。
早上六点,列车驶入月台,我随着人流挤出了火车站,很远就看到我哥杵在大门正中间,他本来就壮硕的身体看起来好像又多了一身膘。此时正值遇到多年难遇的南方雪灾,南京的天气也显得格外的阴冷。但看到了我哥就如同一米阳光般照进了我的身体,暖和多了,但觉得极大的可能是因为我在火车偷偷穿上了保暖内衣。
“来了,走吧,挤公交,去我学校看看”他缓缓地走过来,话依旧不多,我却仍能感受他到内心的激动。其实我俩都不是那种轻易情绪外流的人,内心世界却又能及其相互通融,这可能就是心灵感应吧。
这一路9号巴士人多的挤得我要吐血,好不容易来到他们学校大门口,一位女生便向着我哥袅袅袭来,我说便道:
“你看,有个女的在对你笑”
我哥淡淡一瞥,似笑非笑。”这是我女朋友。”
我的个去,怪不得他发福了,有了江南小资生活的腐蚀,加之美人作伴,日子不知得有多滋润。相比较我,那时还是一只凄凄惨惨的单生狗,为这事还愁得我还瘦了一大圈。只不过我也非常理解,毕竟出生之前就会左道超车的人,也许在事事上都会领先于我半个身位。事实也的确如此,不管是爱情还是领略这个世界的繁华。
我紧随他们身后进了学校,又来到了他们上课的教室,一进门顿时就炸开了锅。仿佛那一刻我变身为动物园里的珍稀物种。
“哇,长得真tm像”,最坑爹的是,他们的心理学专业课老师不仅不制止,还兴致勃勃地加入了观摩大队:
“那我就来测试一下,除了相貌,你们性格到底是不是一样?”
我的个天,最后连我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应对这囧境,屁滚尿流得滚出这间教室的。当然,我一直以来认为这件事情真是很有趣的,类似的插曲从小到大也不知发生过多少次,毕竟这样的经历不是每个人的生命中能体会到的。
因为南方雪灾,南京的一切航班取消,火车无限期停运。我们俩不得不在学校里滞留了好些时日,离开学校的时候,厚厚的积雪已然没过膝盖,偌大的操场白雪皑皑,学校也几乎空无一人。
不得不说一下,《白夜追凶》其实应该是重现了我们哥俩儿当年那一幕。最后,经历了不少磨难,包括在火车站痛苦地熬了两宿,我们终于还是回到了重庆的家,吃着父母早已备好的热腾腾饭菜。这可能是我这辈子吃过最香的一顿晚餐,我哥肯定也这样认为,因为这次的重逢暂时不会有离别之苦,又恰逢春节将至,心里自然是暖滋滋的。
再别与再逢
时光穿过大气层,哗的一声来到了2012年初的一天早上,且已是大学毕业。老实说,大学这几年,基于上课、实习等多方面原因,我们之间相聚时间加起来也不过寥寥数月。眼前的影像如同五年一样,我哥又一次背起行囊外出求学。
不同的是,这次他的行李更多,去的地方更远,我也取代了父母亲自去机场送他。在航站楼的海关口前,依旧没有拥抱,我哥还是淡淡地说了一句
“等我在那边混好了,把你们都接过来”。
便转过身便准备过关,看着他远去的身影,我不禁想到了朱自清的《背景》。他偏胖的身子向前微倾,很努力地挤入人群,当然前倾是因为背包太重,而不是身子不好。我也转身准备离去,走了几步之后,又下意识的回过头看了看,只是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再也找不到他了。
今年初,我第一次踏上了南半球这个我哥所在的美丽小国——新西兰。从奥克兰国际机场出来后,还是在正门中间发现了那熟悉的身影,只是这次的他满脸胡子拉碴,身材也相对紧实了,一副典型西洋成熟男人的模样,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时的他已经在异国结婚,工作稳定,将为人父。虽然一切看起来好像并不如当初所愿,日子其实过得也紧巴巴的,但其实我们的内心还是总归保持着小幸福与一丝丝幸运。
时间真的如白驹过隙般流逝,这次返回重庆的路上也没有了我哥的陪伴。“相逢方一笑,相送还成泣”,当然这次告别,他给了我一个狠狠的拥抱。
六
“姐姐若能感到我这边的月亮该多好,我就住在月亮笑容下面的小街道。”
音箱里传来了赵雷的《未给姐姐递出的信》,音乐也把我从回忆拉回了现实,看着桌上小时候我们的合影,其实我也想说:
“哥哥你那边的天空是不是总有太阳高照,如果感到疲惫的时候去海边静一静。我也特别希望有天你能回来定居在重庆,我知道有一些烦恼你不愿在电话提起。”
那么,下次回来,我想和你好好的聊一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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