柿子树累了

        爷爷院子里的柿子树五岁了，每年伸长了胳膊都会拦下半个秋天，这副光景是爷爷用了十年亲手种出来的。奶奶年轻的时候就爱吃柿饼子，每年爷爷都会给奶奶买一些。十年前的八月十五，奶奶说："买点柿饼给老祖先上上贡，我这牙口不行了，等过了节给大孙子吃。"爷爷说"干脆种一棵得了，等柿子放软了，你再吃。"

        后来我才知道，第二天爷爷就开始扫听谁家有柿子树，东家跑，西家问，人们都说"就没见过这么爱串门的老爷子，天天不着(zhao)家"。第二年一开春，爷爷就早早把院子里的地给翻了。柿子树啊柿子树，你可知道你还没进我家门，就霸占上了我最喜欢的海棠花的家，这花树开在春光撒下的庭院里，绿意融融，满院锦绣。海棠花啊海棠花，今年的春光，你还未赏尽，便被连根摘下。还好馋嘴的我还是对柿子树有期盼的，心想春华秋实可解口腹之欲，这样一想，心里倒是平衡了。

        人挪活，树移死。这老话说的没错。没过几天，也不知道从哪里淘换来的一颗不细的柿子树，挖坑、埋土、施肥、浇水，爷爷的动作一气呵成，好像练习过千百遍一样。柿子树，你啊你，可终究是让我失望了，第二年，第三年，第四年，爷爷又连着种了三年，四次一次都没活，难道是水土不符，也不是外地来的柿子树啊？后来爷爷听说姥姥家有一棵柿子树，他也不着急要。第五年初春一过，正巧村子里有一户办喜事的，敲锣打鼓，八十一高龄的爷爷听得真真的。爷爷给我打了一个电话，说："就今天上午，你赶紧去你姥姥家给我把柿子树挖回来。"就这样，柿子树在第五个年头活了，爷爷也一直认为这柿子树能活下来是因为沾了喜气。这老爷子，是抱了种一辈子柿子树的心啊！

        柿子树种下的第一个冬天是最难熬的，那年的冬天差点摇曳了整个庭院。爷爷最期盼的是下点雪吧，可不着痕迹的寒风一下子吹到了深冬腊月。爷爷把地窖的草帘给柿子树围上，又为她翻出落满灰尘的老式军大衣，给她盖上，最后还给她加了一床多年不用的纹龙绣凤的大花被子。呵！柿子树睡得比我还暖，我也还从未见过命这么好的柿子树呢！

        可不算爷爷白疼你。第二年，睡得最舒服的你最先醒来，你赶快揉揉你睡意朦胧的双眼，在枝头钻出丝丝绿意，好像就怕爷爷不到，爷爷悬了一整个冬天的心我终于放下了。自打爷爷把你种下，我从未见过你身边长过闲花野草。春余夏始，整棵树发疯一样长了起来，秋天一到，窗外的柿子树一转眼，报恩似的挂满了金光的果儿，簇拥着点缀在茂盛的枝桠当中。柿子树叶大而繁密的，有的柿子隐藏起来很难被发现，没过几天，只见柿子胖乎乎的脸蛋就压着树枝拨开一片青翠露了出来，午后的阳光倾泻下来，仿佛吃了这果子能长生不老，乡亲邻里一进院子，满目的张灯结彩。

        年年盼着的柿子终于能吃到嘴里了，爷爷总是能带给我惊喜，对于那刚摘下来的柿子，爷爷有三种吃法。把长的好的挑出来，剩下的削了皮串起来晒成柿饼，挑出来的柿子又给分了两堆，稍软的放在箱子里，等熟透了给奶奶吃，最后一种你绝没有吃过，爷爷拿来一个大桶，在里面接上冰冷的水，加十粒花椒，然后把硬的柿子摆满封起来，每隔两天换一次水，估摸十来天就可以吃了。爷爷说花椒能去涩味，泡好了削了皮，吃在嘴里清脆甘甜，我们小孩最爱吃了。往后的三年，柿子树都会不辞辛劳的结满一树的果子，仿佛要把整个秋天装满。

        今年的树上的柿子就屈指可数的几个，奶奶说"柿子树累了，让她歇歇吧"。今年秋天，奶奶坐在院子中间，看着不多的几个果子，喜欢，欢喜。

       

今年的柿子树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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