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接到好友莉的电话,她的哭声“哇”地涌进我耳朵。平日里,莉是个坚强的姑娘,总是春风满面,嘻嘻哈哈,这次如此反常,不觉让我担忧。接下来的几分钟,她什么都不说,只是哭。我听着她的哭声,问她到底怎么了。又哭了一会儿,她告诉我,丈夫有外遇了。我愣了一下,说,我去找你吧。
莉跟涛是高中同学,高二时同班,涛的学习成绩很好,经常给莉辅导,一来二去的,两个人确立了恋爱关系。那时候,我们同学都羡慕他们,都说他们两个是郎才女貌,有时候会开玩笑祝他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之类的。莉通常会笑嘻嘻地接受,涛则比较腼腆,每次都会红着脸,把目光甩向别处。
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一直很稳固。涛是属于很贴心的那种男人,当年一起上学的时候,他为了让莉少吃垃圾食品,每天从家里给她带早饭;莉有时候使小性子,不论对错,他都会先低头;莉生理期的时候肚子疼,他屁颠屁颠地沏红糖水,千叮咛万嘱咐不让莉沾凉水……显然,他是把莉宠成了个孩子,莉对他的依赖也越来越深。
他们之间的第一次“磨难”,是高考。高考分数公布的时候,所有认识涛的人都吃了一惊。他的分数仅够专科或私立学校,以他日常的水平,上重点大学完全没问题的。莉发挥正常,可以读一个本科学校。
真正的爱情,是彼此相投,更是门当户对莉悄悄跟我说,他是压力太大了。我们那个时候就知道,涛的家庭情况不太好,可能他太渴望成功了。而考出那样的分数,他家里是没钱供他上花费高的私立学校的。这个时候,莉做了一个决定,她要帮助他上大学。于是,她对爸妈又哭又闹,软硬兼施,最后为涛“争取”来了学费。
涛很感激。他的感激化作对莉的好,拼了命的好,无所不在的好。
他们之间的第二次“挫折”,是刚入大学的时候。大一那年夏天,一个周末,莉跟几个朋友一起去酒吧,玩得太嗨,莉喝醉了。那天晚上,她被一个男人强暴了。第二天醒来,莉崩溃至极,她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我和涛。我本来不让她告诉涛的,她还是跟他说了。可想而知,涛有多难受。接连几天,涛都没有联系她。到了第五天,涛找到她,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
他们在一起,把日子过成了诗。一起旅行,一块做饭,他把她揽在怀里,彼此像是长在了一起。我们经常看到莉分享在空间的动态和照片,涛对她满满的宠溺,甜得要倒牙。我们都说,可别来虐单狗了,莉一脸满足地笑,涛通常不言不语。我问莉,你们天天在一块儿,不腻啊?她说,等你找到心爱的想跟他过一辈子的人,你就知道腻不腻了。
大学毕业之后,他们准备结婚,大难题来了——莉的家长根本就不接受涛。莉家境很好,父亲在市政府工作,母亲在银行上班。涛的老家在农村,他还有一个姐姐和一个弟弟,他父亲在四十岁那年干建筑摔伤了腰,家里只靠他母亲和姐姐打工来养活。莉的父母希望她能找一个门当户对的人结婚,涛完全不在他们考虑的行列。
为此,莉跟家里闹开了,索性跟涛搬到了一起去住。莉的爸妈拗不过女儿,最后也选择接受了涛。
事情好像很完美。
找一个人,彼此相投,惺惺相惜,一路一起走过,然后步入婚姻殿堂。
看起来很幸福。
现在,他们结婚三年了。这三年,涛的工作是岳父介绍的,他很努力,在一家公司做销售部副经理。莉安心做起了家庭主妇,每天干干家务,逛逛街,做做美容。他们一直没要孩子,所以,莉的生活挺清闲。
只是结婚之后,她很少分享与老公的生活状态了。我们聚会时都携家带口的,她每次一个人来,问她涛的情况,她只是推说,他太忙了,忙得不得了。
如今,听说涛劈腿了,联想起他跟莉一路走来的历程,我不自觉想到了《思美人》中的仓云。
仓云原本是昭和家的三等门客,与昭府小姐碧霞产生了情愫。碧霞对她的“云哥”爱得如火如荼,为了他,甚至不惜与父亲断绝关系。然而,仓云又是何等人呢?他隐瞒已有妻儿的事实,想凭借碧霞步入上等社会,可怜碧霞一直为他所利用。
碧霞看不透,都说她,不识人。
实际上,陷入爱情中的女人,有几个能心若明镜?当局者迷,爱情的谜坛更深。她只知道爱,只知道付出,全力以赴,无所顾忌。
我来到莉家里,看她正颓然地蹲在地上,一张泪脸埋在凌乱的头发中。
她说,他已经好几天没回家了,我在他的手机里,看到了他跟别的女人的照片。我冲他闹,他没否认。
她说,我不知道我们之间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上学的时候他给我带的早饭,都是他妈早起做的,他自己舍不得吃,揣在书包里,担心凉,用好几层布裹着。
他家也不近,他每天专门跑回家。
她说,他永远记得我的生理期,我肚子疼的时候,他满脸的心疼。他那么在意我,他说过,我是他最重要的人,他不忍心我受苦。
她说,你不知道,当他知道我家里出钱供应他上学时,他哭了。他抱着我,哭了,那是我第一次看见他哭。他对我发誓,一定会对我好。
她说,跟你说起来,你可能不信,一直到大学,我们两个都没发生关系。他一直克制自己,大一那年我被那个坏蛋强暴了,我的第一次就这么没了。我当时死的心都有了。我也不想告诉他,如果瞒着他,他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但你知道吗?我想跟他坦诚相对,他对我那么好,我不能骗他,不能对不起他。
她说,他接受了我。我知道那件事情对于一个男人而言,是多大的伤害。在那个时候我就决定了,这个足够接受我的男人,我一定要拼尽全力地爱。
她说,你不知道,他现在跟我有多陌生。我越来越明白,他一直记着我不是处女之身,他心里一直过不去这个坎儿。
她说,我们好像越来越远。我控制不住对他发脾气,对他趾高气扬,指使他干这干那,有时候我会很邪恶地想,你从一个穷小子到现在,如果没有我,你能有今天的生活吗?
她说,我不愿跟他那些穷亲戚来往。前几天他姐家的孩子来,我态度冷冷的,这让他很不高兴。
她说,有次他喝醉酒,对我说,他跟我待的每一天都有压力,特别大特别大的压力。他不知道怎么做,才能“补偿”我对他的好。他哭着跟我说,他觉得自己不像个男人。
她说,他越来越不愿意碰我,回家的时间也越来越少。
她说……
我不禁叹惋。
他们之间隔着太多的东西,拼力补救,反而适得其反。等有一天,累了,倦了,一切都变了味道。
人品很重要。人品背后,同样重要的是,相互对等,无论是物质上,还是精神上。
《思美人》中,碧霞最后识清仓云的真面目,是幸事。
即使仓云是人品周正之人,他们在一起也未必幸福。门当户对,有经济上的牵绊,也要看精神上能否共通,是不是一路人。
有时候,你委屈了男人的自尊,到头来,还是会委屈你自己的心。
有时候,你拼尽全力爱的那个人,会因为你的炽热,只身而退。
有时候,你会发现,你一直爱的那个人并没有那么好。爱情,也并不尽然纯粹。
有时候,爱情需要彼此相投,亦要门当户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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