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雪,烈风裹挟着雪片疯了一般迎面而来,雪原寂静的如同死亡,钟小迪并非没有想过会遇上这种境况,只是仍然抱着侥幸的心理觉得可以扛过所有危险顺利完成二十多年来最刺激的一次旅行。可是直到现在她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陷在深深的积雪里的双腿早就无力前行,这场雪要是一直这么持续下去,恐怕,她不敢再往下想,只是不停的告诉自己要坚持下去,尽管如此,可她还是感觉到身体的温度一点点散去,甚至听得到血液慢慢凝固的声音,最后她终于抵不过寒冷昏昏睡去,只记得模糊之中仿佛看见易承赫温暖的笑脸……
齐城看着眼前熟睡的女孩子冻僵的脸庞已经慢慢恢复一些血色,他本是去寻找那些丢失的羔羊的,却在雪地里发现冻僵的她,一个女孩子要有多大的勇气才能独自来这么遥远冰冷的地方,他躺在一边的卡垫上微笑着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肆虐一夜的暴风雪终于过去,素白的雪地上飘落零星的雪花,睁开眼的那一瞬间钟小迪只觉得恍然若梦,酥油茶温厚的香气氤氲在整间小小的帐篷,令人莫名的心安,坐在火炉旁边的少年低头打着盹,望着少年的侧脸,她竟在突然之间感觉到心底什么地方坍塌了一角,所谓的岁月静好现世安稳大抵不过如此,那日困在雪地里彻骨的寒冷此时遥远的如同前世,即是前世,那么今生便是不一样的罢,这一刻她突然有了重新开始的愿望。
“你醒了!昨晚风雪很大,你冻晕了,我带你回来的,你不用担心,衣服是邻居阿妈帮你换的,我煮了酥油茶,你过来喝点暖暖身子。”少年嘴角微微上扬。
钟小迪接过少年手中的碗,毫不犹豫的喝下去。她自己也讶异如此不设防的举动,大概是有过濒死的经历之后对这一切都宽恕相待了吧,又或许是除此之外别无选择,她暗自思量。
“我是钟小迪,你叫什么名字?”
“齐城。”
“齐城,脐橙。”她盯着他的脸兀自笑了起来,他也不恼,只是坐在床边上像是想起一件忘记了很久的事情一样,缓缓开口:“我其实不是这里的人,和你一样是正统的汉人,我阿妈在我三岁的时候去世了,我阿爸每次看到我就会想起我阿妈,呵呵,”他淡漠一笑,有一种说不清楚的讥讽神色却又转瞬即逝,“于是把我送到爷爷这里,也就是我外公,我外公一生喜欢旅行,他最后一次长途旅行的终点就在这里,之后对这一片雪原一见钟情,从此在这里安营扎寨,我便随他在这里生长,三年前他去世了,就在这样的天气,现在就剩我一个人住,这里的人都很和善,帮我很多。所以我一直也没想过离开。”
少年棱角分明的脸上不喜不悲,安然的神态像是在讲述草原流传的一个小故事。煮茶的残火微微闪烁,香味缓缓弥漫所有空气,仿佛是要抚慰人心中的隐隐不安。
多少年后回忆起来,很多事情都已模糊,这却是她对他唯一深刻的记忆。
贰
草原上的雪落得深沉而豪放,钟小迪就这样中止了她的最后一次旅行,这里通讯并不好,于是她整日跟着齐城所在这小小的帐篷里面学画画,无聊却也安逸。她画遍了雪原,大狗,羊群,还有,齐城。
那日,她刚放下笔便听到阿妈带着客人走近的声音,起身拨开冻得发硬的毡帘,外边明亮的雪光刺得人睁不开眼睛,模糊之中她看见那张日思夜想的脸庞,她揉揉眼睛却更清楚地看见他的笑,“我来接你回家!”易承赫一把拥过正在发呆的她,她仿佛受了委屈的小孩子在他怀里放声大哭,站在一边的齐城低着头看不清他的表情,她突然觉得心脏仿佛被一根细细的头发丝缠绕,有说不出的不适。
“你们休息一晚,明早再出发吧,我去收拾收拾东西,明天送你们离开这里!”齐城再抬起头的时候又像往常一样嘴角轻扬,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然后转身送阿妈回家。
黑夜像一张墨蓝的帷帘将整片雪原缓缓掩上,易承赫经过这几日的奔波,已疲倦的睡去。钟小迪守在易承赫身边,他削瘦的下巴已经长上了青青的胡渣,已经多久没有好好睡了,她伸手轻轻地抚上他的脸颊,一个月前他瞒着她和许婧然订婚,她以为绝望不过如此,放下亦不难,可是在雪原上昏迷之际她想到的依然是易承赫的脸。终于决定重新开始的时候,易承赫却再次出现扯断了她最后的坚持。
毡帘被推开一道口子,齐城走进来把挂在一边的皮帽摘下来戴在钟小迪的头上,又找来一件厚实的大衣给她披上,来不及反应便被他牵起手往外走,两个人此时默契的沉默,她不知道他到底要去哪里,只是这样茫然的跟着他深入茫茫雪原。
一直走到天葬台上,齐城才回过头来看她:“爷爷当年就是在这里离开我的,我就站在这个地方,看着他被葬,你知道吗,接受一个人的离开并不难,难的是接受他从你心里离开,你清楚地知道时光会模糊掉刻在你脑海里他的面容,从此你将一无所有。我每天都努力的回忆他的脸,他的皱纹,他手掌的茧子,然后尽可能地把这些画下来,每一天每一天重复,可是最后还是发现有一天下笔时突然开始不知所措,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连同最后的印记也无法保留的无可奈何。”
风开始猛烈地吹,钟小迪在黑暗中看见眼前这个男孩子发红的眼眶,忍不住走上前去轻轻拥抱,仿佛要借此抚摸到他心底的孤独。
叁
回到城市以后,钟小迪不得不重新面对她本想逃开的这一切,只是易承赫却似乎比以前更忙,对于和许婧然订婚的事情也依然绝口不提,一时间钟小迪也不清楚自己究竟以什么样的身份陪在易承赫身边。比起男女朋友,她倒更像被包养的小三,享受易承赫给予的一切,却唯独少了他的拥抱。那日他去接她时眼眸里的温柔仿佛一场短暂清凉的梦,钟小迪甚至在想或许她失踪后他的焦急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幻想。
倒是齐城来到这个城市以后变得不再像以前那么沉默,他在钟小迪附近的一家酒吧上班,下班之后常常带钟小迪到处溜达,钟小迪倒也不会觉得日子太过百无聊赖。
难得易承赫周末有空打电话约她去爬山,她一口答应,为了不让齐城跟着还特意耍了小聪明,给齐城发短信:“明天我们一起去海洋公园吧,你可能会迟到,不过你一定得等我啊!”
三秒钟之后,对方回复:“好。”
翌日一早,钟小迪听见汽车鸣笛声,便满心欢喜飞奔至楼下,却在打开车门的刹那笑容僵在了脸上,副驾上分明是许婧然的身影,她还以为……
“小迪,你坐后边吧,婧然要坐这边。”易承赫开口。
“哦,知道了。”她突然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样的表情,什么样的语气去面对眼前的这两个人。
华山倚天拔地,四面如削,回心石之上,便是华山第一险境“千尺幢”山幢壁直立,其间最多只能容两个人通过,“承赫,你跟小迪走前面吧,我在后面跟上!”许婧然微笑着开口,“好。”易承赫面无表情答应着。
走到一半的时候,钟小迪终于放弃,“你们俩去玩吧,我有点累了,休息一会就回去。”她终究无法支撑三个人之间的尴尬。
齐城接到电话赶来的时候看见钟小迪像个迷路的孩子一样坐在小道上,黄昏忧伤而缠绵的光线打在她的脸上,徒增荒凉。
“齐城,你说我这样算是什么啊?我爱了承赫这么多年,最后却连这份卑微的爱情也变得苟且……”坐在阳台上,风不断的吹乱她的头发,半瓶酒下肚,她的眸子亮晶晶的,好像下一秒就会有泪滴下,“可是,我舍不得,舍不得放下啊……”
齐城抬起的手臂成一个拥抱的姿势就这样僵在空中,片刻便颓然垂下,一如既往的微笑,然后开口:“小迪,你喝醉了。”他扶她去休息,看着她入睡时微蹙的眉头,他的眼神温柔却又悲凉。
或许我们都犯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便是爱上一个不会属于自己的人。
肆
钟小迪再来找齐城的时候已经过了将近半个月,她像变了一个人一样,眼神清透,黑发白裙,不等齐城开口,她便笑着过来挽住他的手臂:“怎么样?新造型漂亮吧?我从他那里搬出来了,这次真的要重新开始,他们的婚期定了,下个月底,呵呵,被他们推一把我才会有勇气放手,我这么年轻,什么都不缺,为什么要委屈自己做别人的小三,是吧……”她一路上碎碎念,明明是这么残酷的事实,她的语气却像在聊今天的天气一样,齐城突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一个人要怎么做到平静自若的谈论往事,如果不是她真的放下了,那她一定足够勇敢。
齐城如同自我催眠一样告诉自己一定是前者。
第二天一早,齐城带着早餐去钟小迪的楼下等她,然后陪她去面试,她家境不错,从小受到各种教育,加上之前在幼儿园上过班,很容易便被园长相中,面试成功后两个人决定去庆贺一番,所谓冤家路窄,餐厅门口迎面遇上十指紧握的易承赫和许婧然,同是男子,齐城很容易看到易承赫不动声色的眼神下有种难言的情绪,倒是身边的钟小迪不曾松开齐城的手,只是微微一笑算作是打招呼,然后转过头继续讨论等会要吃什么。
不想再去猜测什么,就当做你是真的要重新开始吧。
这次之后,再不曾见过易承赫,也没有听钟小迪提起过,连不经意提起也没有过,齐城曾一度怀疑他们是否真有过多年的感情和撕心的过去。
她开始在幼儿园上班,他常常去看他,有时候陪她和一群孩子们玩闹,有时候只是安静地坐在教室后边听她谈着钢琴教孩子们唱歌。
“老师,你男朋友真好,天天送你上班,你们结婚的时候我可不可以去玩啊?”
“老师,我也要去!”
“那我也去!”好事的小朋友开始起哄。
钟小迪倒也不解释,只是微微一笑:“你们啊,都要好好学习,要听话,做一个乖宝宝,老师结婚的时候,带你们一起去玩好不好?”
“好!”
小孩子的世界总是很单纯,齐城半靠在门边勾起嘴角,或许,对她来说,这份工作真的很不错。
时间就这样不急不缓的流过,生活平静的像一面湖水,齐城常常会觉得自己是不小心走进了一场梦,可是即使是一场梦,也让他贪恋不忍离开。
伍
这个世界上总是有许多的事与愿违,你深夜沉迷于一场美梦时,拼了命的不想醒来,可是梦境偏偏还是在天亮的那一刻被日出撕裂的支离破碎。
事情发生的时候,齐城刚刚送来冒着热气的早餐放在桌子上,钟小迪穿的睡衣还没来得及换下,她挂上电话紧咬着嘴唇,面色惨白蹲在地上泣不成声,风从没有关好的窗户贯入,绝望的的悲伤就这样笼罩着空旷的房间,齐城缓缓地走近,钟小迪却突然站起身来往外飞奔,深秋的寒冷就这样渗入他的心底,不过一米的距离,齐城却感觉再也抓不住她了。
我们遍体鳞伤,头破血流却依然固执前行。这就是爱情的意义。
齐城赶到医院的时候,许婧然正揪着钟小迪的领子:“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放过他,就算我费尽力气把他留在我身边,你还是不愿意让他好过吗?你到底有没有替他想过?你觉得他跟我在一起你是小三了?收起你那可笑的自尊心吧,你到底知不知道他为你受的屈辱,他就没有自尊吗?你到底是爱他还是想要他的命?你知不知道如果不是你,他现在不会躺在里边?”原本秀气的脸因为极度的愤怒涨的通红,钟小迪只是木然的望着手术室,她一路跑来医院,脚上的拖鞋只剩一只,脚踝因为扭伤肿的厉害,看不清伤到哪里半个脚上全是血迹。他急忙拖开许婧然,想要扶起她,却发现许婧然松手后她整个人已经完全瘫软在地上。
这么多天平静的假象也不过是伪装。不爱的谎言只是笑话一场。
不断有人赶来,手术室门口站的人越来越多,气氛变得异常凝重,许婧然失去往日的神采呆滞的望着手术室,没有人劝得动她。齐城找来药水帮钟小迪清理脚上的伤口,她一动不动仿佛已经感觉不到疼痛。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样,直到一个黄头发男子赶来,大家仿佛突然清醒,就连许婧然也慢慢的站起来,眼神变得凌厉:“九哥,我和阿承下个月可是要结婚的,现在事情变成这个样子,你脱不了干系,你不觉得该做点什么给我和爸爸一个交代吗?”黄发男子想了想:“小婧,你放心!”然后转身离开,手术室门口的人跟着他散去了一大半。
齐城坐在钟小迪身边闭口不言,不管究竟如何,他只想要她好好的。
陆
易承赫醒过来的那一天,天气很好,钟小迪就坐在他旁边静静地看着他,仿佛要把错过的日子都看回来一样,他慢慢的睁开了眼睛,看着钟小迪费力的扯了扯嘴角微笑,透过氧气罩低声说了什么,钟小迪点头答应:“嗯。”然后眼泪就这么止不住的掉落。
“怎么了,他说什么?”
钟小迪转过头来用力擦掉眼泪,难掩激动:“他说‘小迪,我没事。’”。
这一刻,齐城突然难过,不是因为他发现他们一直彼此深爱,而是他现在才突然明白过来,过去易承赫明明看见自己和钟小迪走的很近却无动于衷,并非不爱她,而是他对她早已胜券在握,他们的世界他从来都没有进去过,所以在他眼里,他根本不足以成为他的情敌,亦或者是说,他根本没有资格。
下午的时候,钟小迪和齐城在医院的小道上散步,“齐城,”她还是忍不住开口,“对不起,我以为我是真的不爱他了,可是……”
“没关系,你有没有答应过我什么,没什么对不起可言。”
钟小迪嘴角微动,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好了,快回去吧。”齐城打断她。
冰天雪地里你第一次打算重新开始,我信了,第二次你信誓旦旦要重新开始,我还是信了,钟小迪,你是奇蛊,一千一万次我次次都深信不疑,遇见你我注定万劫不复。
齐城默默地走出病房的时候,遇见悄悄站在门外的许婧然,他不曾同她说过话,但这一刻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或许是因为她跟自己有着某种程度上的相似吧,因为对自己的同情,所以想要借安慰她来安慰自己。
“我真的爱他。”走出医院的许婧然缓缓开口,理直气壮并无半分对钟小迪的愧疚。即使她清楚易承赫对自己一直只是因为利用而产生的类似于感激的东西,或者是说把一份感情赠与她是为了交换她的价值。就像是两个孩子互换换手中不同口味的糖果。
“我又何尝不是呢?我喜欢看她微笑的样子,喜欢她睡着时微蹙的眉头,喜欢她亮晶晶的眼睛……可是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爱而不得,纵然你用尽力气也不能走进她心里。”这些话在出口的瞬间变成了一声沉重的叹息,然后便是久久的沉默。
每一个人心里都有一个无可替代的位置,而我们恰巧距离那个位置差那么一点,就是那么一点,于是我们拼尽全力,倾其所有也只换得一个错过。
深秋的风带着寒意吹落残余的树叶,齐城与许婧然别过,眼角却是藏不住的悲凉,仿佛冬季已经提前到来。
易承赫出院的时候已经十一月,婚礼只是延迟,他依然不做解释,仍旧像以前一样早出晚归。钟小迪却又搬回了他那里,不过她再没有说过什么,也不再闹脾气。
齐城仍旧常常去幼儿园里看她,只是不再送早餐接她上下班。
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一切又回归原点。
柒
十二月中旬的时候,这座城市码头发生重大爆炸,同时本市最大贩毒团伙落网,赃物也付之一炬,这则消息轰动全市,钟小迪却有种不祥的预感,她拼命赶过去的时候警察已经封锁了现场,哭泣的人群,围观的记者,急救的医疗人员,一片混乱,她只觉得天地都在旋转,耳朵却如同失聪一样听不清周围的吵闹,一个又一个伤者被送往医院,她着急的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却觉得眼前一黑,脚下发软,然后便没了意识。
醒来的时候看见的是易承赫温暖的笑,他头上缠着厚厚的纱布,口气却一如平常温柔:“小迪,没事了。”
“齐城呢?他没来看我吗?”习惯他跟在身后的钟小迪下意识的寻找他的身影。
“他来过了,不过那会你没醒,他要去外地出差,急着赶飞机就没有久留,现在估计刚上飞机。”易承赫的眼神突然有些躲闪,钟小迪却沉浸在易承赫劫后重生的喜悦中,并未察觉这一细节。
“小迪,对不起,我一直瞒你这么多,是因为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我已经以卧底的身份加入许昊天的毒品交易团伙,一方面这任务是绝密的,一旦泄露,不仅我有危险,而且队里为此做的所有准备和计划都会前功尽弃,另一方面,这里很危险,我不想你牵涉其中。不过现在一切都过去了,我和许婧然的婚礼也已经取消,医生说你没有什么大问题,今天就可以出院了,只是以后要注意多休息,我想,等你回去休息两天我们就离开这里好不好?你还记不记得我以前答应过你要带你去江南和爷爷生活,我已经订好票了,后天一早我们就出发……”
听着易承赫絮絮叨叨说着未来,钟小迪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心安。
大约以前想要的就是这样的以后。
只是这个世界这么大,哪来的所谓的圆满,每个人的幸福都是由另一些人辛苦成全的,而要有多大的胸襟和勇气才能把心爱的东西拱手送人。
捌
许婧然是在钟小迪出院的第二天来的,没错,许婧然是许昊天唯一的女儿,不过因为她未曾参与父亲的生意,所以并未受到牵连。
“我们谈谈吧,我有东西给你。”许婧然开门见山。
打开一个小盒子,里面是一枚精致却陈旧的发卡,“这是齐城让我还给你的。说是小时候送给你的,不过他走的时候你又偷偷塞到了他口袋里面,他是后来换衣服的时候才发现的,他说他送出去的东西从来不会收回,一直想要还给你,可是没有机会。”
钟小迪接过盒子,盒子底部是一本破旧的学生证,翻开以后姓名那一栏赫然写着“林城磊”,林城磊,林城磊,多年前的情景历历在目:小时候的自己淘气打了邻家的小孩,他却一副诚恳的样子挡住妈妈快要落下来的巴掌:“阿姨,我错了,我不该打了人还让小迪背黑锅。”暑假的时候拉他一起去河边抓鱼却差点害他被水冲走,晚上害怕的时候总会让他唱歌给她听,那时候酷酷的他唯独对她万般宠爱,可是后来齐阿姨去世以后他便被林叔叔送走,那天她跟着小汽车跑了很远很远,最后被爸爸拉回去骂了一顿。
小时候的情景让她哑然失笑。
“好了,东西送到了,我要走了。”许婧然转身,“对了,听说你要走了,走之前不打算去看看他吗?”
“他不是去出差了吗?”
“呵呵,”许婧然冷笑,“算了,早该想到他一定会让他瞒着你的。”
玖
墓碑上的笑脸还是那么英俊,钟小迪的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可是他再也不会伸手帮她擦眼泪了。
齐城是什么时候知道易承赫是在许昊天那边做事的呢?
“我是真的爱他,”走出医院的许婧然缓缓开口,理直气壮并无半分对钟小迪的愧疚。“我知道他不爱我,只是想借我的身份赢取我爸爸的青睐,他之前是一个一无所有的穷混混,他想要利用我来换取金钱来给钟小迪更好的生活,我知道他爱她,可是我对他的爱又怎么不及他对她?这一次他差点丧命就是因为他去接九哥手下的高利益却高风险的单子,我劝不动他,但是生意上的事情爸爸又不允许我插手,所以我也没有办法帮他,我只是觉得爸爸向来重视生意,保镖人手也足够,可是我真的没想到事情会这样……爸爸说他要是跟我结婚,十二月份的一笔大生意就放手完全交给他做,可是现在这个样子……”
不管十二月份的大生意会不会交给易承赫,齐城都要确保他的安全,因为钟小迪只想要他给的幸福。无论如何,他都会给她想要的。
“你这样做值吗?”许婧然告诉他爸爸已经决定把生意交给易承赫了。
“没有什么值不值,你也不想他出事对吧?放心,我只是偷偷跟着他确保他没事就好了。”
码头爆炸的那天,他在紧要关头一把推出易承赫,“不要告诉小迪。”这便是他唯一的遗言。
易承赫保住性命,他却粉身碎骨。
不要告诉她,他不曾告诉她他是林城磊,他不曾告诉她他爱她,连他离去他也嘱咐别人不要告诉她。
黄昏的光线透过斑驳的树影散落下来,手机上是全是来自易承赫的未接来电和一条又一条接连不断的催促登机的短信,“就此别过。”手机上显示发送成功,然后她缓缓的按下了关机键。
离开墓地的时候,天空飘落大片的雪花,钟小迪突然想起来在雪原上被齐城救起时的情景,那时候意识模糊,只觉得他的背有种特有的温暖。
大概再也不会回来了,这座城市有太多的悲欢离合,再见了,齐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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