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祖父籍贯是安徽省无为市人,虽然我生在鹊江(长江流经铜陵市那端的江面名称)畔,长在铜官山下,可自认老家是无为的当属理直气壮。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我顶着江家长孙的名头,随小脚的祖母返无为乡下走过亲戚。但零碎的片段、幼时的模糊记忆不足以支撑起对无为的情深意长。直至本世纪初机缘巧合之下,我于近不惑的年岁,在无为襄安的一次亲密接触,方破了雾里看花的疏离。
不知是业务生疏,还是漫不经意,抑或是家门口的塘玩得溜,老乡王姓朋友安排我们在他舅老爷家附近钓魚。
他舅老爷家位于无为一处高大坝埂下,背靠襄安镇西河(古名“洲河”,下游也称天河,为长江裕溪河的右岸支流、黄陂湖的主要通江河道,基本平行于长江左岸东下),堂前绿树成荫,枝头鸟鸣啾啾,一狭长不能简单称之为塘的水面波光粼粼横亘呈现,水里似有魚儿穿梭其间。
无为境内地貌总的特征是“山环西北 水聚东南”,长江滩涂面积广阔,河网密布,沟壑成群。
丰饶的水系给了无为人靠水吃水的得天独厚条件,他们以养螃蟹为主。从铜陵去往无为的一路上所见,螃蟹养殖业可谓星罗棋步风生水起,养魚则较为稀罕了。
查资料知,无为螃蟹生产历史悠久,螃蟹文化源远流长。《无为州志》嘉庆年鉴记载:“无为泽国,类之繁,其鳞介乎!……小类介若龟、鳖、虾、蟹、螺、蛤、蚌、蚬之属。”
据无为螃蟹申报全国农产品地理标志的材料显示,1972年美国总统尼克松访华,国宴上让尼克松留下深刻印象的美味螃蟹,就是产自无为。但现今与阳澄湖螃蟹的灿烂光华相比,无为螃蟹则像是米粒之珠,令人很是不解。
对于我们这些稀客的到来,魚塘主一青衣老者先是愕然,接而淡然。他这儿的魚逢年过节才干塘,有时候甚至两三年起一次,从来不曾兴起供人垂钓的念头。因此,类似家魚塘必备的小板凳、遮阳伞、装魚网兜等钓伴侣一概没有,任发烧的钓友自食其力地尽情发挥。
一少年剑眉星目,不顾七月流火,着黑色短裤,精赤上身,用一只小木船载上我的几位朋友,撑一支长篙,向青草更青处漫溯。
寻梦?呵呵,那是不存在的。他们是去水塘斜对岸觅各自看好的位子——钓魚。
而钓魚一直不上心/进的笔者不为所动,留在原处。于是,我貌似娴熟地用弯钩穿上挣扎不已的蚯蚓,短杆长线欲钓大鱼。之后,时不时不喜不悲地瞅瞅魚获,尽是一手指长度的昂丁、翘嘴、鲫鱼等,这也坐实了我随遇而安的澹泊。
“天上浮云似白衣 斯须改变如苍狗”,塘边不远处错落有致青石板台阶上,长辫子村姑挥舞着棒槌,捣衣声此起彼伏,而鸡同鸭欢快地讲着……
我这边尚沉浸在野渡有人舟亦自横的禅思中,那厢突然热闹非凡,浪花里飞出欢乐的歌——我的那些朋友钓起了好几条大混子(鲩鱼)。
听塘主隆重介绍,他塘中的混子吃螺蛳长大,是螺蛳青,不是一般的白混。
以我的隔岸观察,这些混子大致五分钟左右就被我的朋友悠到塘沿,再用抄兜轻而易举地拿下,战力不可思议地弱,应愧对塘主的备至推崇。
想当年,稚嫩的小青追随妖娆的白娘子素贞,水漫金山寺,那是何等的霸气。
同为小青,差距咋就这么大呢?
皆说大有作为的无为人有所为有所不为,我是深信不疑的。难不成,耳濡目染之下,出来混的魚也懂得温良恭俭让啦?
塘埂野地里杂草丛生,有三株紫色虞美人亭亭玉立娇艳欲滴于风中摇曳,似在呼应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魚,你也是无为人啊。”
嗟乎!“故乡安不下肉身 他乡容不下灵魂”,有苦行者午夜梦回在浅斟低唱?但当天边飘过故乡的云时,你我他或许皆不作如是想吧!
2024年8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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