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读》第十二节||语文

补课的语文老师姓贾，王君咬牙给了贾老师五千块钱，由于是熟人介绍，王君没好意思当面询问收费细节，就是说，没有敲定五千块钱补多少节课，一节课收费多少钱，这笔钱其实是一笔糊涂账，这是后话。贾老师拿到五千块钱，信誓旦旦地跟王君表态，王校长放心，王浩森就交给我了，我保证让他语文成绩进步一大截。这学期结束后，暑假我还会给孩子补习。

王君当然满心欢喜，仿佛听见送出去的五千块钱发出叮铃铃的脆响。花钱他不怕，只要能听见响声，那就值得。

为了表示诚意，第一次补课，王君亲自把王浩森送到贾老师家里，握着贾老师的手，看着贾老师的眼睛，没有说话，手上使了点劲，用眼睛说，孩子就交给你了！

贾老师也没说话，使劲握着王君的手，用眼睛回答着，看我的行动，等着听好消息吧！

王君松开贾老师的手，交代王浩森认真跟贾老师学习，就告辞了。

王君一走，贾老师拿出一套试题，让王浩森做，这是他用来测试找他补课的学生语文程度的手段。

贾老师看着手表，严肃地跟王浩森说，四十分钟答完这套卷子，跟课堂上一样，我要给分数的。

王浩森心里嗤地一笑，又是考试，老一套嘛，一看就是没新意。表面上装出一副听话的样子，点着头说，好的老师。

王浩森开始低头答题，贾老师踱到另一间屋子去了，过了一会，他轻轻地走出来，站在王浩森背后不远处，观察王浩森的举动。

王浩森的背影是不耐烦的，身子在拧来拧去，明显的是不投入，不时地停下来，看着某一处发呆。

四十分钟时间到了，贾老师过来收走了王浩森的卷子，对王浩森说，给你十分钟自由活动时间，我检查你答卷。

贾老师拿起王浩森的卷子，就皱起了眉头，卷面一点都不整洁，说明该考生心不静。字迹潦草，像撒了一把稻草，明显的学习态度不端正。

一张卷子答了三分之二，连起码的得地的都分不清，说明语文基础很差。

贾老师看完王浩森的卷子，用掉了十五分钟时间，比以往看别的同学卷子多用了五分钟。贾老师的结论是，王浩森语文程度太差！

贾老师抿着嘴，半天没说话。王浩森看着贾老师，无聊的抖着腿。

贾老师反感学生抖腿，认为这是坏毛病，看见了就要批评，对于王浩森，他却不想批评，孺子不可教，由着他去吧。

贾老师忍着气，开始给王浩森制定学习计划，他惯用的教案给王浩森是用不上了。贾老师是乐观的人，他转而说服自己，如果把王浩森的成绩抓上去了，他的名气肯定在教育界大震，找他补课的学生排成了长龙，到时候水涨船高，费用会突飞猛进。

王君下了楼，并未走远，而是在附近溜达，他在等着儿子补完课然后接回家。

王君背着手，低着头，慢悠悠地踱着步，他跟李霞都认为，王浩森成绩不好，是因为不用心，并不是学不懂。是呀，哪个家长会承认自家的孩子是笨蛋呢？

不知不觉间，王君走到了一条十字路口，他站住脚，看着来来往往的车辆。记不清谁说过一句话，人生的道路，最关键时刻，往往就那么几步。王浩森还小，没办法把握自己，他要替儿子把握住人生道路，那就是，一定要考个好大学，好的大学不光是名气大，最重要的是，那里有很好的人脉，对将来发展有帮助。

一声刺耳的汽车刹车声把王君拉到现实中，他看看表，时间不早了，赶紧地往回返，去到贾老师家楼下接儿子。

王君走到楼下，王浩森还没出来，他站在楼门口，以便儿子容易发现他。王浩森闷闷不乐地走出来，看见王君，愣了一下，说，爸，你咋在这里，没走吗？王君说，晚上没事，等着你一起回家。

王浩森脸上立马浮出笑容，迫不及待地跟王君说，咱们快走吧！

父子俩高高兴兴地往回走，路过一家卖粉蒸肉的店，一股香气扑鼻而来，王浩森忍不住望了一眼，王君知道儿子想吃，就停下来，说，进去吃一碗吧。说到吃，王浩森两眼放光，二话不说，径直走了进去。

王君只要了一份，王浩森以为是两个人合吃，心里埋怨王君抠门。粉蒸肉上来了，王君推到儿子跟前，说，快吃吧，上这么久时间的课，一定很饿了。

王浩森也没客气，低下头狼吞虎咽地吃起来，他心里还在纳闷，爸爸今天怎么没问他学习的情况。王君坐在对面，看着儿子吃，脸上露出爱怜的表情。

今天上课怎么样呀？能听懂吗？王君问。

王浩森嘴里的饭嚼了一半，忽然感觉不到香了，他看着父亲，胡乱点着头说，挺好的。

王君知道儿子好大喜功，不放心地问，挺好的是什么意思，能听懂吗？

当然能听懂了！王浩森不耐烦地说。

王浩森很后悔吃这碗粉蒸肉，如果不吃饭，他们应该快到家了吧，回到家，他有的是事情干，就不用面对面地回答父亲的提问。

他把碗往旁边一推，站起来，说，吃不下了，不吃了！

王君把碗拿到自己跟前，嘴里说道，还剩这么多，不吃多浪费。拿起筷子，把剩下的粉蒸肉吃完。王浩森觉得父亲的行为根本就不像校长的做派，让他很丢面子，他快速地走到门外去了。

后来的星期六晚上，王浩森到贾老师家补课，就不让王君和李霞送了，说自己认识路。其实他是不想听大人啰嗦。

这个星期五，贾老师给王君打电话，说他星期六要去开个会，就不能给王浩森补课了，开会回来了会给他来电话。

王君没给王浩森说，他想着不能去贾老师家补课，他在旁边监督，可以在家里预习。星期六晚上，王浩森背起书包，准备去贾老师家，被王君叫住了。说，贾老师今天有事，不上课。王浩森一扔书包，高兴地跳了起来。不去贾老师家上课，在家自学！王君接着说。王浩森低下头，蔫了。嘴里小声嘀咕着，还要不要人活！你说什么？王君厉声问。没说什么！王浩森拾起书包，乖乖地坐在写字台前。

从此以后，贾老师时不时地去开会，去参加行业培训，给王浩森补课，成了三天打鱼 两天晒网，说好的暑假补课，早早的就放话，说暑假要赴京进修，放了王浩森鸽子。王君花出去的五千块钱，压根没听到响声，肚子里窝火，嘴里又说不出口。

这天，王浩森放学回来，跟李霞要一双耐克运动鞋，说他参加了学校篮球队，同学都有耐克运动鞋，就他没有，所以跑步带球的时候，速度太慢，队友对他意见很大。

李霞听了，把脸一横，训斥儿子，学习那么烂，还有脸要耐克鞋，还加入学校篮球队，看我不给你爸告状，让你爸收拾你！

王浩森不怕李霞，就跳起脚来跟李霞吵，你有啥资格说我？你考保健医生资格证，还不是考了五遍才及格！

李霞被儿子揭短，气得哭起来，李霞一哭，王浩森更加不依不饶，提高嗓门喊，考了五次还有脸哭！李霞越想越委屈，索性号啕大哭起来。哭得王浩森心烦意乱，摆着手说，好男不跟女斗，你饶了我吧！

李霞听了，倒不好意思再哭了，洗了脸，赌气上床睡觉了。王浩森也不理会，找同学玩去了。

李霞听到门响，从被窝里探出头，没有了儿子的踪影。她咬牙切齿地恨着儿子，恨着恨着，就恨到王君头上去了。恨王君不顾家，不管儿子，工作再出色，自家孩子没出息，人生也是失败的。

李霞在被窝里躺了一会，就起床了。想了想，还是拨通了王君的电话。

你赶紧回来一趟，有要紧事商量！李霞咄咄逼人的跟王君说。

有事在电话里说吧，我学校最近事情特别多，抽不开身。王君不买账。

李霞恨不得摔了电话，在电话里挖苦王君，别给个鸡毛当令箭啊！

王君在电话那头忍着气，等李霞发泄够了，这才问她，又是王浩森的事情吧？

你准备把王浩森扔给我一个人是吧？王浩森的事情你到底管不管？

管！当然管！王君忙表态。

王浩森参加学校篮球队，问我要耐克运动鞋。李霞说。

爱运动是好现象嘛，中考体育成绩要计入总分呢。王君说。

李霞没想到，中考还要考体育，她问，那照你说，这耐克运动鞋必须买了？

买是要买的，但是，也不能让他轻易的得到，要跟他讲条件，如果这次月考各科成绩上七十分，就买。

李霞一听要让她跟王浩森讲条件，就气不打一处来，王浩森根本就不听她的话，这不是为难她吗？

王君见李霞半天没吭声，就知道李霞搞不定王浩森，他也不为难李霞了，说，还是我跟王浩森说吧，到时候你在边上不许吭声，一切由我来做。

李霞当然求之不得，痛快的答应了。

王君果然说到做到，亲自出马跟王浩森谈判，王浩森是怕王君的，他迷上了打篮球，关键是，打篮球不用动脑子，纯粹是玩。打篮球就要有个运动员的样子，耐克运动鞋是标配。王浩森对耐克运动鞋是势在必得，一只好违心的答应了王君的附加条件。王君这边跟儿子谈妥条件，那边跑到王浩森学校，打听王浩森到底有没运动细胞，如果有，将来中考高考走体育特长生这条道也挺好。

王君满怀希望的去了，满脸失望地回来了。体育老师说，王浩森充其量是喜欢体育，要说是运动苗子，还谈不上。体育老师最后说，还是让孩子把文化课学好是硬道理。

王君心里是失望的，挺好的一条捷径，眼瞅着不能走，他已经答应过给儿子买耐克运动鞋，还是按原计划进行。如果儿子因此成绩上去了，也算歪打正着了。

这次月考，题比较简单，加上王浩森用了点心，几门成绩都达到了七十分以上，把王君乐得眉开眼笑，二话不说，甩给李霞一千块钱，交代说，只许节余，不许超支。

李霞在花钱这件事上，一向大方，母子俩转了几家耐克鞋专卖店，买了一双九百八十块钱的耐克运动鞋。

有了运动鞋，王浩森一门心思地扑到打篮球上，文化课自然就松懈了，期中考试，几门课又是大红灯笼高高挂。

学校开家长会，李霞嫌丢人，不愿意替儿子开家长会，就给王君打电话，王君在电话里说，教育局正在学校进行工作大检查，他不能离开。李霞撂了电话，心中拿了个老主意，你王君不去，我也不去，看谁能拗过谁。

结果，王浩森的家长会是缺席的，老师问王浩森是怎么回事，王浩森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跟老师说，我爸工作忙离不开，我妈把脚崴了，来不了。

老师摇摇头，叹口气，说，怪不得孩子成绩差，原来是有一对不负责任的父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