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的那年冬天,大雪纷飞,我在大连的一个渔港,一个要死不活的破败的工厂里要死要活,带领着几个工人没日没夜挣扎在第一线,战天斗地热火朝天为出访西非的四条渔船安装调试。这是我职业生涯的处女作,奠定了“渔船之父”(唐xx语)的江湖地位,连滚带爬鼻青面肿的把船交掉了。我说是一把鼻涕一把泪有点矫情,当其时也,被那个古灵精怪的刘宝B老头搞的我死去活来惊慌失措那也确有其事,站在被他强行要求封装回去的螺旋桨旁边,面对着一框框马上就要盖棺定论的桨叶,我的内心里忐忑不安,妈的,这可真是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啊。我站在江边,潇潇寒风刺骨,滚滚长江东逝水,无限悲壮浓烈的气氛充盈了我的胸膛,我给部门当时的领导打电话汇报情况,前言不搭后语,说话颠三倒四,就好像意志不坚定的汉奸分子遇到了前方查问的日本鬼子,两股战战,浑身哆嗦。第一次出门就遇到了鬼。我第一次出征就碰到了船东代表当着所有人的面说要把我们的货空运回去。你说这真的是她妈的什么鬼。老大对我说,怕什么!不要怕。时隔多年,他都要笑话我当时多么的不淡定不坚强不够稳重。我说,也是。毕竟真正的共产党员也没几个。哪里真的有这么坚强。演戏也就是演戏罢了。
再后来要换中间轴承。说滚动轴承怎么能放在轴上呢,万一以后抱死了,岂不是整根轴系都要JB瘫痪了。这样的设计简直听所未听闻所未闻。老曲,物质部副部长,高大威猛,口头禅是JB不离口,他站在部门里演讲,张开双手,好像十月革命里的列宁同志。这一招搞的我们欲仙欲死。只好把我们的书记请过来紧急灭火危机攻关,在大连的那个什么渔港饭店摆了一桌,大家喝的醉醺醺的称兄道弟赌咒发誓,说肯定没有问题,我们很多船,主要是J船都使用过这样的形式,工况比它恶劣多了去了,不用怕。攻关结束,该换的还得换。我站在码头上,一脸的忧伤,看见把我们的设备从机舱里吊出来,高高的摇晃在半空中,犹如心被搁浅在半空中一模一样。那一幕永远的留在我的心底,并且时不时的沉渣泛起涟漪得空就来骚扰我的旧梦。
渔船要考核的一个重要指标是它的拖力(也就是螺旋桨产生的对水的推力),能不能够持续的供给足够的力道,决定了这条船是否能够产生效益,是否能够赚到养家糊口的钱。当时,我们找到国内据说设计能力顶尖的高手来操刀,来者姓钱,年轻时曾经留学苏联,是国内该行业的领袖人物,头发花白,个头不高,讲话不紧不慢。老先生现在已经故去,我只是回忆往事,不敢不敬。推力和航速是一对矛盾,无法兼得。满足了航速,但最为关心的拖力却无法满足。大连的老大对我喋喋不休,船上每天都在码头用一根缆绳拉着,甲板上串着一个拉力计,实时的监测拉力的大小。在持续值还是最大值之间,不停的扯皮拉锯战。我真正的见识了中国人推拉前后的水磨功夫。我后来也成为了这方面的行家,并且在不同的场合发扬光大之,有时候还能够适当的巧妙的加以灵活运用,全是小有天赋。
去舟山交船的事情也可以一说。要去接丈母娘的当头,听闻这四条浩浩荡荡的渔船从大连开往舟山的途中,出现了无法前进的消息,船停留在四面八方都在穿梭如织的航道上,随时都有可能被莽撞的渔船KO,那可不是开玩笑的。我如五雷轰顶差点瘫软在地就像一滩稀泥巴。我深夜坐飞机到威海,然后再打车到海岛荣成,黑漆漆的夜里,我只看见出租车昏暗的灯光射在前方弯曲的山路上。我在山东荣成待了好多天,每条船加了一个管式冷却器后才往前继续前进。我和老金、老薛还有老江头,一个人一条船,分工明确,跌跌撞撞奔向你,在荣成造船二分厂停下来,打尖歇脚。我请他们吃了平生最好吃的一顿火锅,还有平生最好吃的大肉包子。躺在船上的甲板上,晃晃悠悠,望见星空里的繁星点点,只想让晕船的感觉变得淡一点,再淡一点。有没有一点点浪漫的感觉呢?我不知道了,但是难受是肯定的。清晨,太阳出来了,我站在船头,茫茫的大海上,一切都是凝固的,像乳酪还是糖稀,我形容不出来。远处的或近处的船一动不动,红色的阳光,披在它们身上仿佛戴着红色的丝巾。这十来天,我在船上跟他们都结下了深厚的友谊,跟他们聊天让我学会了很多东西。有个刚从大学毕业的小伙子,谈吐优雅,思路清晰,不知道为什么要去跑船。他十分羡慕我的工作。还有个小伙子是打伤了人去跑路的,去海外赚两年钱,正好避避风头。去海外打鱼为生是一个新的行业,我也从中了解他们不同的生活方式。
最后到了舟山。船准备在2008年的11月份正式启航前往非洲,航程需要接近60天。为了保证航行安全,我们决定在舟山做一次大的检修,尤其是主阀块,我们对其中的几个尺寸不托底,担惊受怕之余,决定换掉阀块。我又一次带队在舟山奋战,住的那个酒店名字忘记了,前前后后一共有半个月左右。每天晚上我都在舟山吃香的喝辣的,全是享受了点特殊待遇。大连的二把手一直在舟山陪同我们修船交船,跟他也结下了友谊,他的歌唱的很好,在他们工厂的橱窗里有他引吭高歌的大幅照片。但他跟老大的关系一直不佳,始终处于被边缘化的境地。后来时光冲冲,我们就断了联系。不知道现在如何了?十分怀恋在舟山的日子。
我十分害怕这60天的航程,尤其是当他们告知我需要经过死亡航线,亚丁湾的海盗可能会打劫渔船作为俘虏来索取财物,我更是吓得屁滚尿流不敢轻易答应护航的要求。最后是大铁帮我去了西非一趟。我对他是十二万分的感激。这份感激我会一直放下去。
这四条船一晃交了快16年了。刚开始的跌跌撞撞竟然误打误撞变成了很成功的一个产品,中间去西非保养过几次,反响良好,使用性能优异,大家对产品赞不绝口。收到过船长手写的书信,对我奉承有加,最后是为了想要在我们这里谋一份生活。可惜,这封信现在找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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