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逐梦水乡(宋琼)
当你们看到这个题目时,一定心存疑虑。女儿怀念父亲、母亲或儿子怀念父亲、母亲都很正常。儿媳怀念公公好像有点不可思议,可这就是事实。但凡你只要从内心把公婆当做生养自己的父母,他们一样可以把你当做自己的女儿看待。
题记
昨天,无意间翻看朋友圈收藏的美文。一个视频跳了出来:那是十月份的一个中午,患老梗的公公坐在桌前,自己动手吃饭的视频。公公正用左手慢慢地将勺子把饭送进嘴里,手有些颤抖,但对于半边不得力的他,已是奇迹。看着视频里红光满面的公公,我已泪眼模糊。想不到从他离开到今天正好一个月,只是自己一直不敢接受这个现实,这也是近段时间没更文的原因。
公公的离世,让我们几兄妹悲痛不已。生前的点点滴滴犹在眼前。
记得是11月8号,我们夫妻在涪陵重症监护室陪护公公一周,假期满,要回来上班。周末由大哥去陪护。周一婆婆随兄弟去医院,婆婆在监护室看到公公难受的样子,就决定转出监护室。婆婆不忍心看到公公受罪,她说:“临了临了,还要手脚捆绑,一辈子没受过罪,这个时候才来造孽”。执意要把公公从医院带回家。
按说也不是什么受罪,在监护室公公不配合医生,乱抓氧气管、输液管,加上病后语言功能障碍,口齿不清,护士就给他戴上手套,把手绑在床栏上,以防不测。
每天一个小时的探视时间,我们送饭去,就解绑他的双手,站在他两边,一个喂饭一个喂汤,当时他很配合的,没觉得受罪。婆婆的想法不一样,毕竟是夫妻,或许更心疼些。
10号转出监护室,婆婆打电话说还是输液管、氧气管插得满满的,整宿整宿地呻吟,弄得一个病房的人不能入睡。婆婆觉得与其这么煎熬,还不如拔了这些乱七八糟的管子,回家静养。其实,婆婆在医生那里打听到,公公已经病入膏肓,各器官已衰竭,回家调养是假,只怕到时进不了自己的屋才是真。
12号下午,公公打着氧气袋被接回了家。看着前几天在监护室还好好的他,此时呼吸已极度困难,只剩下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心里特别难受。安顿好公公,几兄弟就悄悄商量着他的后事。
当医生的姐夫说:“估计这是最后几天了,大家做好思想准备,轮流陪护。”
23点多,留下大哥、姐夫、兄弟值守。我们几妯娌先回家休息,老公随后也回家换洗衣服。
气踹嘘嘘地刚爬完六楼回家坐定,兄弟就打来电话:“二哥,快点,爸爸不行了。”
老公接到电话,起身撂下一句“大嫂:你们快点”,开门咯噔咯噔跑下楼。等我们赶到时,只见老公抱着还有余温的公公:“爸爸呀,爸爸,你为什么等我不在身边就走了,我不该回去呀,你为什么走这么急……?”我抽噎着,拉开了他。
公公于23点45分,停止呼吸,永远地离开了我们。还以为会熬过几天的公公,居然丢心落场地离开他生活了七十八年的风雨,走完了他平凡的一生。
我自己的父亲在十年前,一跤摔下去就再也没有爬起来,一点没给我们孝敬的机会,那是我比较遗憾的。公公,我们足足用心侍候了五个月,想在他老人家身上找回遗失的缺憾,以此弥补内心的不安,可公公体恤我们做子女的辛苦,同样没给我们多久侍候的机会,一样匆匆撒手人寰。
婆婆时常跟我们讲,公公年轻时,家里很穷,那时候婆婆就是看中公公有文化,是个高中生,写得一手好字,人老实。他们结婚时,公公是生产队的会计,账务上从没出过差错。后来公社下乡抽人,看中公公,结果生产队长不放人,说他走了,就找不到这么好的会计,几经周折,公社人员才说服了生产队长。
到公社后,他勤劳踏实肯干,很得上级的信任,几年后就提拔为一把手,这一干,在领导岗位上就是几十年。他廉洁奉公,大公无私。那年头,很多领导都把自己的子女安排在不同岗位,他硬是一个子女也没安排,几兄弟完全靠自己的本事走了出来。
九几年我和先生正谈恋爱,他当时在国土部门上班,恰遇单位精简人员,在领导岗位上的公公完全可以托人帮忙留下的,可公公没有动用职务关系,先生硬生生的被裁减。事后,我们没有半句怨言,深知这是他一贯的工作作风。看到别的领导家里高屋亮瓦,到处修房造屋,他家照旧是老式的三间土墙房子,我曾为此感到过心酸。可他在人们心中就是一位克己奉公、勤俭节约、兢兢业业,受人尊敬的好干部,好领导。
退休回家后,他怡然自得,每天帮婆婆做点力所能及的农活,到村活动室打打小牌,带带孙女,在老家过着清闲无忧的日子。
在政府上班的大哥担心他不适应退休生活,寂寥,就在镇上纸厂给他找了一份工作,让他发挥余热,每天帮老板记记账,过过秤。他把一颗心全放在工作上,认真帮老板出谋划策,节约成本,和职工打成一片,让老板赚得盆满钵满。老板很器重他,觉得凡事交给他放心,安心,于是一做又是好几年。
慢慢的,积攒大半生的他们有了一定积蓄,就在镇里买上一套三室一居的房子,从此婆婆彻底告别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村,和公公过上城里人的生活。每天早晚两老相互搀扶,散散步、走走路。夕阳里,晨辉中都留有他们锻炼的身影。
逢年过节或是周末,我们几兄妹领着孩子,一大家人团聚在他们身边,打麻将、拉家常,嗑瓜子。到吃饭的点,大家说出去搓一顿,又一家人乐呵呵的出去吃。不出去吃,几妯娌齐上阵,炒菜的、打杂的,一会热气腾腾的饭菜就端上桌,看着和睦相处的一家人,公公婆婆总是一脸的满足。公公时常笑眯眯地端水果、泡茶,跟大家一起聊家事、国事,想起那时就感觉特别的温馨,幸福。
在患老梗后的几个月里,公公身边从未离过人。不是兄弟夫妻就是我们俩,周末大哥大嫂也回来陪老人。画面常常是晚饭后,一家人坐在客厅,以公公为中心,大哥坐在他右边,兄弟坐在他左边,我们几婆媳坐在他对面。兄弟俩这边提提他耳朵,那边挠挠他手掌心,公公不时地这边瞧一眼,那边瞪一眼,那种无奈的表情常让我们捧腹大笑。
看到我们笑,他自己莫名其妙地也跟着笑起来。为了让他多说话,刺激大脑,有时大哥故意跟他掰手力,看着他使劲用力的样子,活脱脱像个老小孩。印象最深的是从不说脏话的他,那晚第一次在家人面前说了脏话,是因为大哥捉住他的双手挠他痒痒,致使他动弹不得,憋了半天憋出一句“你,你,你,狗日的某某,你不讲道理。”我们一家人看到很少说话的他,一连说出那么多字,个个笑弯了腰,流下了泪,那是为他的康复感到高兴啊!
没生病时,公公很大方,过年常给几个孙女发压岁钱,偶尔也给我们几妯娌发红包,说我们煮饭辛苦。自从生病后,他忘记了存折密码,似乎抠门些。几兄弟就故意在他面前两个手指一捻:“爸,您的密码呢?”他就特别地生气,偶尔黑着脸:“你们、你们都想我的钱啊”!其实我们几兄妹都能自食其力,过着小富即安的生活。也知道这个时候看似迷糊的公公,实质清醒着呢!他是在为妈妈后半生考虑,把钱留给妈妈养老。我们何尝不理解他的一片心呢?只是拿他寻开心而已。
公公是个性情温和的人,一脸阿弥陀佛像。我们结婚二十几年,从没见他高声大气对婆婆,二老总是相互体贴,相互理解。他们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家和万事兴”。对我们几兄妹也是和蔼可亲,软言软语。在他们的影响下,我们妯娌、婆媳间从没说过一句多话,一家人互敬互爱,其乐融融。
跟自己的父母比起来,与公婆相处的时间更多一些,感情相对更深一些。尤其是今年五月份公公生病后,除了上班,我们几乎是全天候的在他们身边。在重症监护室那一周,我们每天变着花样给他端汤送饭。今天鸽子汤,明天排骨汤,一个病房的病人都羡慕公公,说老人家有福气。
农村有句俗话叫“养儿防老”。无非就是在老人需要我们的时候,做到不离不弃,尽心尽力侍候老人。父母不需要做儿女的拿多拿少,生病时有人关心、有人侍候、有人陪伴就足够。
公公走了,我不能说没有一点遗憾。
那是去年过年的前两天,恰好是我娘家哥哥的儿子结婚,我们回去随礼,母亲及家人就留我们在娘家过年。哪知我们没在婆家,大哥大嫂就把公公婆婆接去他们那里过年,兄弟一家也回娘家过年,好好一个团圆年过得七零八落……
如果早知道那是公公在世的最后一个年,我们无论如何都要回来陪他过一个团圆年。可凡事没有如果,只有后果和结果,那应该是我们今生唯一的遗憾。
有时候,一个转眼,便是阴阳两隔。
有时候,一次回眸,岁月便成风景。
如今,记忆里的这些事情,早已被时光的打印机打印晾晒在心里。而有些记忆也随着冬日的风,早已漂远了。
想起全家人在一起的一桩桩一件件往事,心里就感到无比的温暖、幸福,多么怀念那段辛苦却又快乐着的日子。仿佛又看到慈眉善目的公公坐在我们面前,和大家诉说着他对儿孙们的想念。
“爸,我们想你了”!:愿您在天堂没有病痛,一切安好!我们对待妈妈会像对待您一样好的,您就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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