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文学一定是可以唤醒读者记忆的文字，甚至可以重塑读者的记忆。拿起书来想到很多，放下了书，想到更多。
所以，我想先说点其他的。
二十多年前，我家四口人住在安徽淮南八公山一个很偏远的村子里。你很难想象，这里几乎是中原地区，方圆几公里就几户人家。几乎有了与世隔绝的味道，父母在自家的作坊里做工。淮北地冬天很冷，每逢冬天就会下大雪，一个夜里雪就会几乎齐腰。我们家在淮南只待了两年，或许就两年冷的厉害。离开淮南以后二十年多年我经历过两次小雪，来到温州的七八年一次，都没有见过。淮南的那个“与世隔绝”的雪深深下在了我童年的记忆里。
父母有时候要出去送货，来回于几十公里外地棉纺厂。家里的院子很大，有围墙，有铁门。甚至还能空出一个房间专门养狗，天冷的时候我就去和狗睡觉，抱着狗，气息温暖。那是条母狗，点疯疯傻傻的，后来在一个夜里被人给药死了。那些年家里没什么钱，很辛苦，爸爸是借了别人四分利的高利贷出来做生意的，温州人胆子历来很大。虽然很辛苦，但是一家人很实在，还在院子边中了很多菜，闲的时候可以在院子里谈天。生活艰辛，亲情温暖。所以无论是读《我的阿勒泰》还是《九篇雪》，对李娟一家的生活特别有感触。
我想，文字是可以温暖记忆的。
而现在，住在了城里的钢筋森林，一家颇有四散的味道，窗外偶尔会传来汽车的鸣笛声，一推开窗子，见到是灰蒙蒙阴霾。再翻翻这本书，神思略有恍惚。
还是说说这本书把。
第一次读李娟的文字的时候，我正在去西宁的火车上，窗外是大块大块的土黄色，风景决然不同于江南，这也是我第一次来大西北，我却没有花太多时间其欣赏窗外的风景，我一直在读她《我的阿勒泰》，读得心口温热，眼眶温热。
读到了落日收敛了它最后一缕光，我又把自己挤在逼仄的上铺，继续翻阅。
她的生活超出了我们的生活经验，她的文字如此的明朗纯粹也是极为少见的。
《九篇雪》，这是李娟第一部作品。稚嫩是无法回避的。毕竟21岁的年纪在，多少有些少女浪漫的情愫，而这些不正是它额动人之处吗？阅读李娟，偶尔我会很不合时宜地想到刘亮程，他的文字无疑也是极为独特的，而然她的文字要厚重些，抽象些。他的诗意是属于中年的男子，像是中年男子绵长而重的叹息，这种叹息包含着忍受、失落、孤独和沧桑。
《九篇雪》让我们看到了作为自然的人古老朴素的生活。虽然艰难，活的平等而尊严。不比其他生灵高一分，也不是那么卑微虚弱。反而在这种恶劣环境中我们看到母女的乐观，亲情的温馨，普通人与普通人或是热忱或是朴实的交往。
这也足以显得我们自身的匆忙和污浊：沾染了一身世俗的尘埃，淹没于匆匆的人海。她的生活是我们希望追寻却无法忍耐的，可以体验却无法忍受的。
李娟的文字却充盈着生命力。轻盈而欢快。纯净富有灵性的。她的文字是生长出来的文字，从阿勒泰的草原上，羊群中，风雨里。王安忆质疑过李娟的经验世界阻碍李娟的习作，我觉得她是多虑了，甚至有些功利。李娟的文字无需体验生活，其本身就是生活，它可贵之处就是没有那些野心。文字默默得生长，也默默地重生，不在乎是否参天蔽日，繁花似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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