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

第十三章：三天与三年

“陈念，你知道吗？于我而言，你就像一杯普洱茶，初见时，并不那么惊艳，可是越品越觉得茶味越浓香，到最后余味却只剩清苦。后来，我也喝过许多其它味道的茶，有很多类似普洱，可是再也没有当年普洱的味道。”正轩边走边说道。

“哈哈哈，你现在挺文艺的嘛。”我漫不经心的回答。

“是吗？哈哈，可能见文化人说文化话吧，都瞎扯。哈哈哈。”正轩笑道。

“总是要散的，只是时间早晚问题。”我苦笑。

正轩看向我，眉峰紧拧，眼里复杂万分。

“以前，你从来不说这样的话，你爱笑，眼睛里有星星”。正轩语气低沉。

“你也说了，是从前，不是吗？”我耸了耸肩。

“33岁那年，我结婚了，美籍华人。他是我在酒吧邂逅的一位朋友。婚礼在罗马大教堂举行，我们认识三天后，就确定了关系。他叫我念念，我称呼他先生，他高大，帅气，是画家，具体长什么样子，现在，我也记不清了。我以为那就是我追求自由和浪漫，哈哈。那时候，我以为今生就是他了。”

“后来怎么样了？他对你好吗？”正轩问道。

“后来，没有后来啊。”我苦笑。

静默了好长时间，我再一次开口。

“他给过我想要的所有美梦，最后也亲手把这些都打碎了，我们之间甚至没有来得及告别。认识的第49天就结婚了。他说他身边没有亲人。当时，我的父母亲戚都一致反对，甚至婚礼我爸妈都没有来参加。但是，你知道的，只要我认定的人和事即使所有人反对，我也要去做，因为，我喜欢。你知道吗？他曾为我亲手种下一片向日葵田，他会每天为我画一幅画，他说为我画画的时候会觉得拥有了全世界，当时，他的画很少有人买，但是我觉得他是世界上最优秀的画家。我们度过了最幸福和谐的39天。”我说道。

“所以，当初是因为我不够浪漫，你才一定要走，你说分手没有理由，其实就是不爱了，三天和三年，你选择了三天，你可能已经忘记当年你有多绝情。哈哈哈。”正轩苦笑的打断我的话。他释然的语气让我有些失落。

“不是的，当年，算了，对不起！凌正轩，对不起。”我转头面对正轩一字一句得说道。

人年轻的时候会想要谈很多次恋爱，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终于领悟到爱一个人，就算用一辈子的时间，还是会嫌不够。但是，我想我不会再遇到，也不想再遇到任何人了。

“后来，他说他要走了，事先毫无征兆。只给我留了一张字条：'陈念，我是一个特拧巴的人，和你在一起以后，我无时无刻不在自卑。我爱你。但是我不能陪你继续走了，不要回头，祝你幸福。—高成忆笔'当时，我疯狂打了很多次电话给他，对方都显示无法接通，后来，直接成为了空号。我想过去找他，但是，我竟然不知道他会去哪，我发现，我真的不了解他，我只知道他的名字，知道他喜欢画画，其他一概不知，我们会做爱，会一起吃饭，一起散步，却很少进行心灵沟通，直到他离开以后。”我的语气很平和，像是在诉说别人的故事。

“你会有遗憾吗？”正轩问道。

“也许。”我笑了笑。

“人总是欺骗自己说无憾，可是无憾的人生该有多无趣，那些说了爱过后就无憾的话，都是被伤透了心，不敢再回首往事罢了，不敢承认自己的卑微和不堪。我喜欢过他，没什么好回避的，喜欢一个人不犯法，可是，故事也只能到那里终止了。”我继续说。

“你还有找过他吗？后来找到了吗？”正轩问。

“找了两年，音讯全无。我想，他真的走了，就像他说的，他要去寻找他梦里的世界了。我度过了最堕落的两年，每天都去酒吧，喝酒喝到怀疑自己，可怕的不是堕落，而是堕落的时候自己是清醒的。我谄媚，我讨好，我嫉妒，我耍各种小聪明想引起他的关注，但是每当黑夜降临，白天的种种卑贱和邪念却让我自己吃惊，我看到自己的灵魂被蒙上灰尘，我一遍一遍问自己活的目的是什么？就是为了一个已经离我远去的男人。年少时不觉得告别有什么，因为时日尚多。即便是远在千里之外，只要有心，仍能朝发夕至，带着笑容相聚。但后来，有些人走着走着就走丢了，只留下缺憾和我一人。”我说。

“其实爱一人很容易，忘记也不难，慢慢的就没感觉了，我并不是个长情的人，于我而言，新鲜感和保质期永远很短。就像现在，我已经记不清他的样子。”我莞尔。

“念儿，你总是这样，让别人觉得你铁石心肠，拒人于千里之外，然后转身自己去默默流泪。”正轩又开始皱眉。

看到正轩关切的目光，我的心里五味杂陈，只有他会看出我的逞强，可是，我已永远错过他：我为之付出牺牲的人把我拒之门外，我毫无惠确的却为我等候多年，这世间的账究竟是个什么道理？

“到最后，他都未跟我说过一句对不起，就像我也没有把这三个字说给你一样。直到今天。如果没有再遇见，我想我会抱憾终生。”我面对正轩，认真的说。

“曾经有人问我，你相信什么，我想了一会儿，我说我只相信时间，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时间不会骗人，只有时间才能证明一切，什么是真什么是假，看人，不要用眼睛去看，因为容易走眼；更不要用耳朵去听，因为都是谎言。只要用时间，用心去感受，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时间是最好的良药、时间也是无情的毒药，时间会证明一切的一切。没有如意的生活，只有看开的人生。陈念，永远忠于自己！披星戴月地奔向理想不停地前行。余秋雨先生曾写下:如果你想要一件东西，就放他走。他若能回来找你，那就真的属于你了。他若不回来，那他根本不喜欢你。”正轩说。

“我们每个人都如秋水，既渴望精神层面的自由，又不敢完全放下世俗所能给予我们的安全和稳定。也许我们都是普通人，不得不二者择其一，而如何选择就看个人如何去衡量了，但不管选择什么，都无关对错。所以，当年你追求精神的自由，我从未怪你。也无需对不起。”正轩继续说。

正轩的话让我突然明白，那段一直让自己，怀念的感情到底意义在哪里？我说不爱他了，可我终是为他想不开很多年，再爱，再放不开,又能如何？

有时候，有的东西，真的就是缘分。

人的一生看似简单，往往却承载着太多的无奈，日常的生活看似简单，有时却让我们身不由己，我们每个人的心里面都有故事，只是学会了控制自己。感情不是阀门，不能说关闭就能立刻关闭，但可以像车里的油慢慢的消耗，如果你不去珍惜，总有一天会耗尽其所有的真心和耐心……

都是生活和人性在博弈，没有绝对的好人与坏人。成忆没有骗我，是我自己为自己编织的童话世界破碎了，我怪他，我执念，都是自己在与博弈。

夜色撩人，晚风轻轻拂过我的脸，他送我来到燎原小区下面，我们最后一次相拥，我小说在他耳边说了一句“我会想你。正轩，再见了。”他未回复，只是微笑。他一直等我上楼才转身，和当年一样。

我开了灯，看着他徐徐远去的背影，我想，我会继续向前，无论是答应正轩或是成忆，我都应该继续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