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已经向好的方向大步迈进,每一个改变似田地里油菜开的花,菜园里土豆生的芽一样让人牵挂。
每天,各种疫情消息如同拂过柳枝的风,在电视上,手机里,人们的口舌底,从早到晚,一缕缕不肯停息。
人们关心的,大多是什么时候可以出去打工,老板还要不要自己,湖北人在外面的待遇,今年的年岁如何,能否按季节得到应有的收获。
往日触手可及的生活,如今幻化成远景的希望,从凌晨蜿蜒到深夜,无数次在心里盘算,勾勒,升腾,又颤颤地破灭。
而近处的希望如同候在屋角,挤在门缝的风,急促促地,只需一转身,一抬头,便撞入怀中。不管是什么,就被人慌乱地抓握。
这些希望其实非常俗气,非常苟且,非常粗砺,但非常有营养,长精神。
有了它们,才能让村民了解生命的意义,储存活着的力气,才能在凌晨四点看到举水南流,庄稼充满生机,才能在落日黄昏登上高山远眺白云悠悠,欣慰于明天又是一个如诗般的好日子。
这些希望其实非常细碎,非常具体,具体到某人带来消息,说他家有亲戚养鸡,现在有几千枚鸡蛋弄过来了,可以直接卖给村民,比超市便宜。
于是,一整个上午,村民们怀揣满满的希望立在自家门口,等着推车过来。希望到了手上,青筋暴起,有的人一下托住几板。希望到了肩上,小心翼翼,有的人整箱的往家里扛。
有的希望在眼前凝成了水,有的希望在嘴上,闭住又张起。在家门口老是等不到的人,干脆跑到主人家拉一车过来,左邻右舍很快分空。
几千枚鸡蛋,根本来不及讨论是饲料养的,还是散养的,是瘪的还是圆的,大小是否一致,一下被村民买完。
主家高兴,村民欢喜,空气失去毒性,全是甜蜜。
而那些没买到的,在失望之余,又带着希望,从深夜到凌晨,期待下一次。
比如某人说自家池塘有养的鱼,原先疫情严峻,不敢弄,现在放松了,晚上捕捞了一些,可以卖给村民,这下又给人带来了莫大的希望。
尽管扁鱼,草鱼的价格与年里翻了倍,但人们还是抢得面红耳赤,付钱的手上下翻飞。
不用拍脑袋,谁都知道,这下卖家赚了大钱,但大家也愿意高兴地吃亏,还盼望着能尽快吃一次次的亏。
希望本是有的,就如山间的路,再多的荆棘,也被人来来回回年年地走,有走得宽的,有走得窄的,有走得近的,有走得远的。
唯有一直走下去,唯有一直能走,路也才能成为路,希望才是真正的希望。
城市所有的患者,基本上治愈,疫情松了些。没有新增病例,人们也稍稍松了些。
村里也可以打米,灌煤气,但街上,国道上除了几个指定的大超市轮流开放外,小商店,药店,饭店,副食店,等等,一律不准开门。
一两个月坐吃山空,不仅家底快空了,超市也快空了,很多需要的东西断货,或者总是让人等着。而且,让专人集中购物,人多量大,经常有货物拿掉了,或者拿错了,或者份量不对,退换,补全,非常麻烦。
于是,有的希望不能寄托,有的希望又在升起,并被偷偷摸摸地实现,在夜里静悄悄地实现。
不在主街上的一些小店,按照规定,都在门上贴着“疫情期间,不准营业”的告示,白天都是大门紧闭。
无人去买,店家也不敢卖,时不时会有工商的巡视。即便没人巡视,也怕一开门,万一被别人举报。
农村人闲嘴杂,家长里短如同漫山的松针,难免唾沫星子都会刺人。谁家都有几个可以掏心窝子的人,谁家都有几个可以反目成仇的人。幸福随处可在,危险随处可存。
无论何时,小心为上,尤其是非常时期,有人吃家底,有人发小财,难免不招人嫉妒。
白天就只剩下尚未长出叶子的树,空旷的公路,飘荡的纸屑,不肯飞翔的鸟,以及白晃晃的空气。
四周静寂如黑夜。
黑夜就压抑出一丝喧哗,屋顶下捂住手机询问有无某货的声音,道路上没有开灯的摩托车声,临街小店谨慎的开门声,装货收钱的嘀咕声,以及水泥底下冻土苏醒的声音,各种声音纠缠在一起,在暗地里细细地盛开,盛开出一朵希望之花,迎接黎明。
黑夜给了一满村人黑色的眼睛,一满村人用它来寻找生活的路径。
这条路其实一直都有,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只是有时走得顺,有时走得折,有时走得堂正,有时走得隐忍。但不管如何艰难,人们一直在走,并坚信,那只是暂时的,前途一片光明。
就如同心底一直存在的希望,虽然朴拙生硬,但始终鲜活纯真。
微信,bieshanjushui。公众号,别山举水。美篇签约作者。湖北省作协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出版散文集《人生处处,总有相思凋碧树》,散文集《总是纸短情长,无非他乡故乡》即将上市,有需要签名精装版的,微信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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