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土地上过活的男人或者叫男孩,更需要被关注,哪怕是一种惨烈的方式。 总有一些自己想要的别人有却满不在乎,总有一些自己想干的别人非常讨厌的应付着。世界好像老是拧巴着,就好像二庄的眉头。羡慕嫉妒恨分不清是哪个,总是从心里往外钻,二庄不承认,但是硫酸一样的滋着白烟,日日滴在他心上。他想这一定是病,治不好的病。
大概是不想让人知道他有病,就像不想让人知道他这样纯洁执拗的家伙也会撸管一样,他每天都高兴,特别是见过他的人都这样说,除了和他爹杠,怕他娘哭。这和拧巴的眉头不矛盾,他说正事时像换了一个人。那时不懂什么叫严肃,这就是吧。或者叫轴。
那年他十六,城里招工。身高已经超过他爹的二庄,在哑巴那里知道的。哑巴是在乡里公社书记办公室窗外听到的。也许就是命吧。那个窗户后面老是能捡到稀奇的玩艺儿,哑巴甚至捡到了一盒炮皮,用那玩艺儿套在手电筒上防水还透亮。这次听到的,比以前捡过的任何稀罕物件都重要。二庄听后跳的老高,本来他想当兵,远远离开这鬼地方,这下更好,想起隔壁英子姐姐被粮站副主任的矬儿子娶走,他就喉咙干噎,想想都不能想想,那是他六叔的人,他知道,连他都喜欢那两条乌黑油光的辫子和白白的脖颈儿。那是来自阶级的恨吗?也许是的,墙上街上都是那样的大字,只有这样理解才能说的通吧。反正,他就是要上窜下跳一番,打破这个令人窒息的时代。
城里钢厂的大门真大。他带着伯贤爷爷的信,就是一半张毛片纸,字他认得几个,繁体字,里面有义和可靠字样。同时来的还有哑巴,他一笑一口白牙,就像是一个真正的城里人,二庄看看又羡慕嫉妒恨起来。装着嘴,手在兜子揣着,他自己知道,手已经摸着了大腿根,兜子没底,七叔最好的就这条了,还是绿的。英子没有来得及给他缝上破了裤兜儿,就嫁给了别人。这次,咬咬牙,没羡慕嫉妒恨。看着前面有点乱的队伍,他没了底气。
那队伍的半腰,有两条辫子乌黑发亮,穿着碎花的夹袄,人真瘦,脖颈儿真白。
突然口哨一声,几个人就挡住了二庄的视线。一圈儿人的外面有个矬子正忙不迭的掏出几支烟出来,向着谁又不知向谁递,被人拨开时像个陀螺一样转了一圈儿躺倒在地上。停了有好几秒,矬子疯了一样摸到地上一块三角铁块,抓着跳起来,往最外面一眼个人背上就是一下,应声扑倒的家伙大呼小叫,嚎了起来,那结实的军装上衣,裂开露着红绒衣的大口子,让人心惊。胆子小的直喊流血啦!流血啦!
一群人转身一怔,转而拳头淹没了矬子。
二庄抄了一根铁锹才朝人群冲过去,吼了一声去死恁娘个嘞吧,扫到好几个人腿上,登时一片绿的在地上翻滚。接着拍到拍不到的全唬住了。现场没有人吱声儿。二庄喘着粗气,眼睛都红了。他看清了阶级,在那一刻,他坚定地相信,他在革命。
革命是如此简单和快意,即便有恐惧也一定被热情焚的根毛不剩,这就是革命的激情。想起可以代表那么的自己和七叔干一架,终于知道了,世上最最让人爽的事,原来不是曾经的,那个。他娘的得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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