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庄始终相信他家屋子下面有座火山。自打他知道世上确实存在火山这一节之后。
早晨是在锅碗瓢盆的零零碎碎中被轰起来,晚上是在柴米油盐的絮絮叨叨里入梦。爹娘好像仇人,他像是寄养的小狗儿。那些年太漫长了,长大真不容易。
那时季节好似不太清楚,一条裤子穿一年,里面是不穿内裤的,也不叫内裤,即使听说哪个俏娘们儿穿着,也是满村子传说着那个“花裤衩儿”,有鼻子有眼儿,还有味儿。这样的事得有几年,一直霸占着那些壮年以下的人的四季和夜晚,以至于有没有电有没有灯都是不论,兴趣盎然。不是需要担水洗涮的话,这事是不会轻易让大伙儿知道的,因为那花裤衩的主人断不会拿到井台上捶洗的。那家男人因为总挑水比别人多,偶尔唠叨唠叨,不想让一帮光棒小子揪住话头儿,扯出来了。谁知道是不是他们扒着墙头儿看到的呢?
事实上也没几家有像样的墙头,满满一村人就像是一个破大院儿,也没什么好隔着,放个屁都能听得见。孩子们儿来去不分方向,门只是象征,墙是游戏梗儿。倒是家家盛粮食的大缸,放得严实,除了老鼠是不好沾一个籽儿的便宜的。何况那些仔细的人家,都有猫。不知道猫是怎么养得,用不用吃粮食。
谁都不知道哑巴是怎么学会磨剪子锵菜刀的,反正那活儿漂亮,各村的媳妇儿们都认得他,也喜欢拿他逗趣儿,这哑巴不会说话还俊朗,保险不惹事儿。那时好像每个村子都有个哑巴,手巧还是明白人。不说话的人,天然可信,有事儿也不必背着说,他也听不到。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