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辗转

我在焦老家小学上学了，上学期的学费是五元钱，我姑给我交的。在焦老家小学上学时，全班同学都坐在一块砖上，记得那个砖不管是平着放、侧着放还是立着放，坐在上面都不是很舒服，很多同学干脆直接坐在地上，当时教室的地上全是疏松的黄土，也不是很凉。至于上课用的课桌，则是一条长长的木板，木板的两头架在用砖搭起的墩子上。学的内容已基本忘光，隐约记得“窗”字实在不好写;还记的一笔画苹果的画法，这个画法也是我教女儿小时候画苹果的画法。还记的那时的作业本是一分钱一本，作业本封皮上是雷锋的头像，头像旁边有毛主席写的八个字——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在焦老家开始上学的那年冬天特别冷，有一天我和一个同学比谁穿的少，当时我穿的是一件毛裤，用粗毛线打成的那种，中间是一个个小洞，能看到皮，结果他和我穿的一样，看来是分不出胜负，我们就急急地回家了。后来我媳妇也曾说她小时候也是穿一件这样的毛裤过的冬。

上半学期就这样无忧无虑的过去了，不知为何，过完年，我被爸妈带到孙六乡跟着外公去了。这时候外公是在孙六乡小学教学，住的房子和在孙六乡中学教学时住的房子如出一辙，只是房门变成了朝南开，房子的西面是空地，再往西是一排教学楼。东面是一个女老师宿舍，也是一间屋大小，再往东是王老师一家四口的两间屋，再往东是陈老师和她老公的两间屋。外公屋里靠近门处有一个煤火炉子，炉子东面有一张单人床，单人床北头顶着一个衣柜，衣柜北面是一张双人床，双人床北头顶到了北墙。北墙的高处上有一扇小小的窗户。这个房子北面是一条河，河里常年无水，西面花庄村的人来孙六乡基本上都贴着这个河底南沿走，慢慢踏出一条路来。河的北面就是孙六中学的围墙。

几年前，我大哭着被爸妈带离孙六，在谭楼和焦老家度过了几年，今又回到孙六了，和外公分别几年后再次重逢了。来到孙六乡小学，我继续上半年级的下学期。孙六乡小学和焦老家小学大不相同，首先板凳不是砖头了，是真正的木制长条板凳，能坐两到三个人；课桌也是真正的木制桌子。由于班级学生太多，教室后面还放有一张绿色大桌子，很多人趴在那张大桌子上写字。我是插班生，没座位，就趴在那张大桌子上。刚开学时，教室黑板旁的墙角处总蹲着一个老头，天天跟着我们一起上课，有次下课后我偷偷地看了一眼他的本子，也是写满了一张张的“1”、“2”、“大”、“小”等老师教给的内容。在孙六小学半年级课堂上学生们永远有说不完的话，教室里一直充满着嗡嗡嗡的低语声以及突如其来的大叫声。给我们上课的老师姓唐，唐老师本来是负责敲上下课铃声的，不知何时开始兼职带半年级了。唐老师脾气非常好，记忆中从没对学生发过火。虽如此，我毕竟刚来，在焦老家小学时那种让人望风而倒的威力荡然无存了，天天不声不响的趴在大桌子上写字，有一天唐老师看到了我写的本子，就拿着我的本子让全班的学生挨个看，每次把本子呈给一个学生看时还会说一句:“看看，这是李通写的”。放学后，唐老师还把这事告诉了外公。外公不会想到，几年后他会因此而感叹好多次。

半年后，我开始上一年级，一年级的学生间流行的游戏依旧是打仗，不过这时候开始以班为单位了——我们一一班和隔壁一二班对打。第一次打仗，我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记得班里有个沾满一身土的同学对我大喊:“李通，打他！”我傻愣愣的看着他和两个陌生人打，他们也莫名其妙地看着我。不管怎么说吧，我逐渐地参加进班级队伍了。打起来后，我发现我不仅不能让敌人望风而倒，反而被敌人打的跑到教室里不敢出来，只是凑准时机跑出来偷袭一下后赶紧跑进教室。我犹记的学生时代中几件奇妙的事，奇妙的说不清，这次打仗就是其一。突然有一天大家都不打仗了，就像提前商量好似的。平凡的日子总是让人难耐，停战后的几天，不知为何开始流行在手上写上“小看”两字让别人看，而我别出心裁地写在了额头上，最后被班主任赵老师拧着耳朵拧到外公那。流行班级的“小看”事件以我的一顿挨打为结束，大家看到老师的孩子都因此被打了，也不敢玩了。不久，我开始把外公家里的《三字经》和《思想品德》课本带到班级出租给同学，，从头看到尾收租一张纸。

小学一年级主要学拼音，我完全没学会——直到初三我还认不全拼音。关于拼音我还记的一件奇妙的事情。有一天赵老师让我上黑板默写，我都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上去胡乱写几个，然后又擦掉了，第一排有个女生小声说:“他写对了又擦了恁？！”老师提醒她说:“别吭气。”当然，我听到了，赶紧再写上，居然对了，到现在我都不知道那天为何会有如此好的运气。

在孙六乡小学有个王老师，他的房子在外公房子的南面的，大约有五十米远。他有个儿子，慢慢我们玩熟了，有一天我去他家玩，看到他家电视正在播放一群猴子的片子，两个老师说:“这个电视(剧）不错！”多少年后我才知道这部电视剧是86版《西游记》。这个电视剧让我知道了世上还有妖怪和神仙，不过对我影响最大的是知道了世上有鬼。

有一天早上，我起的很早，学校一个人也没有，在路过半年级那间教室的时候看到有个没有头的人在那站着，我吓的脚在地上一点一点蹭着走，生怕弄出声来惹它生气。我边走边看着它会不会突然向我冲来，在它被教室的墙棱挡住的一刹那，我撒腿就跑，也不知道往那跑，心里就一个信念——往前跑，往前跑，往前跑，越快越好，跑的过程中也不敢回头看，畏恐一回头它就在身后。

转眼一年级结束了，我该上二年级了，这时候爸妈来了，要带我回谭楼，我当然不愿意，不过和上次一样，无论我如何地扯着喉咙哭喊，还是被带回谭楼了。这次和外公一年半的短聚算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