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读了林欣浩写的《哲学家们都干了些什么》,非常有收获。虽然平时对哲学比较感兴趣,但没有系统的了解过,这本书作为哲学入门,深入浅出的梳理了哲学的发展,把人物和观点巧妙的结合起来,充满生趣,像是铺开一张地图,让我看到哲学世界的格局。
不少人认为,哲学是一种虚头巴脑的东西,没什么用,磨唧啰嗦还费脑子,倒不如心灵鸡汤来得爽快,这种想法其实没错。问题是,如果一种鸡汤告诉你,我才是解决你人生问题的不二法门,你会相信么?如果一种说法(或者理论)没有经过严密的逻辑推论,或者实证分析,实例检验,至少是没有说服力的,而哲学就提供了这种研究方法。
在此之前,虽然知道哲学和数学有很大的关系,但不知道具体如何联系,这本书详细的介绍了哲学的数学思维,就是把人对自己和世界的认识上升到理性的层面,通过规范的符号、定义和逻辑推导,试图建立一个逻辑自洽的思维框架。就像立体几何一样,只是用了四个公理,就推导出丰富的几何体系。书里介绍了很多哲学流派和它们的渊源,这里就不再重复了。
通俗的说,哲学就是一种用理性的方法来分析人的自我意识的学科,它有自身的逻辑,允许被质疑和评判,可以不断自我演进。这和我国的传统文化不同,比如老子的道德经只有5000字,写出来我们只能感受,而不能论证分析,100个人可能有100种解读,更接近于玄学了。哲学家都有一种抬杠精神,你说这个问题应该是这样,那就必须给出论证的过程。
加缪说过,真正严肃的哲学问题只有一个,那就是自杀。如果说哲学研究的是:你为什么活着?那么换句话来说,也就是“你为什么不自杀”?你能想到的理由,就是你的人生意义。让我惊讶的是,这本书读到最后,作者给出了几乎所有哲学研究的结论,对于“生命的意义”这种问题,用理性逻辑分析都是无解的。
人类历史上这么多哲学大师,分析了半天,最后发现在认识自己的这件事上,哲学是无解的,这不能不说充满了荒缪的味道。那么心理学呢?心理学只是让人在遇到困扰时感觉好过一点,设定目标,努力完成,爱和被爱,这可以让人感到生活充实。但如果没有了目标,人生的意义又在哪里?如果需要设定一个又一个目标,才能排解对于人生意义的空虚感,那么目标本身是不是盲目的呢?
每个人都有自己对生活的理解,有自己的追求,只要不妨碍别人,都是正当的。你的目标是造福全人类,很好,但不能说那个喜欢玩游戏的人堕落,你认为古典音乐是高雅,没问题,但你不能说听流行乐的就低俗。正如罗素所说“参差多态,乃是幸福的本源”。相比于哲学理论,菜市场的一位老大妈的人生经验可能更为实用,但最终能够说服自己的,一定是经过自身理性思考的结论,老大妈很多,而我只有一个。如果全部哲学家的研究都指向一个结论:人生荒缪没有意义,我们该怎么办呢?
小孩总喜欢问“我为什么活着”这样的问题,但长大后就很少再问了。成熟的心智,不是否定荒缪,而是在发现荒缪之后,能更从容的活着。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死亡会来临,我们的目标——想做的事,想看的电影,想陪伴的人,想要的旅行等等等,也会在不知什么时候突然画上句号,这本身就够荒缪的了。
我们需要完整的故事,从小到大,从远古到现在,我们总是喜欢听故事,好莱坞大片之所以叫好叫座,也是因为把故事讲得好,故事是需要结果的,这个结果就是意义。当描述一个人的时候,往往会说他的生平与归宿,似乎这样就能定义他的存在。然而人是由过去和现在的碎片拼凑而成的,一个人无法被准确描述,他的存在就是目的,除此再无意义。我们总是会想,如果知道自己的大限,人生一定会充满意义,如果知道地球毁灭的时间,人类也许会末日狂欢。但事实可能完全不是这样,当我们知道某个期限即将到来,刚开始会激动,恐慌,然后慢慢熟悉这种感觉,生活会继续被习惯驱使,依然平凡,然后在一瞬间,突然就没了。这种荒缪是板上钉钉的存在,我们不敢面对,所以发明了“人生意义”。
大卫·华莱士在哈佛大学的毕业演讲中举了个例子:
两条小鱼在水里游泳,突然碰到一条从对面游来的老鱼向他们点头问好:早啊,小伙纸们,水里怎样?小鱼继续往前游了一会儿,其中一条终于忍不住了,问另一条:水是个什么玩意儿?
华莱士认为,在繁琐无聊的日常生活中,日复一日的保持自觉和警醒,困难的无法想象,而教育的真正价值,是自觉意识到什么是真实的,什么是必要的,这种自觉隐藏在平淡无奇的生活之中,我们必须时时提醒自己:这就是水。
古希腊神话中的希绪弗斯是个悲情人物,被众神惩罚,要不断把一块巨石从山脚推到山顶,循环往复,但当他看到这里面的荒诞,平静的接受,依然吹着口哨,哼着小曲,自觉劳作时,他的人生就有了意义。引用加缪的一段话:
希绪弗斯无声的全部快乐就在于:他的命运是属于他的。他的岩石是他的事情。同样,当荒谬的人深思他的痛苦时,他就使一切偶像哑然失声。荒谬的人知道,他是自己生活的主人。希绪弗斯认为自己是幸福的,这个从此没有主宰的世界对他来讲既不是荒漠,也不是沃土。这块巨石上的每一颗粒,这黑黝黝的高山上的每一矿砂唯有对希绪弗斯才形成一个世界,他爬上山顶所要进行的斗争本身就足以使一个人心里感到充实。
哲学家们在叽叽喳喳的讨论人生意义时,维特根斯坦悠悠的说了一句“人生问题的解答,在于对这个问题的消除”,世界马上就安静了。也许当我们不用再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人生就有了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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