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我未解的玄妙

作者: 纨恪恪 | 来源:发表于2020-03-26 12:52 被阅读0次

           我未解的玄妙感受有三,容我细细叙来。

           其一是很普遍的对时移世易、草木有灵还有鬼神志怪的感慨,回到山林葱茏的老家时我常常被它笼罩一一站在老宅的侧门回望青山时,随长辈进山祭拜时,远望古朴倾颓的城隍庙时,一种玄之又玄的思绪会细细索索沿着我的腿爬上身来。归隐山林的隐士们过往曾见过这片天吧?将血脉传给我的不知多少年前的老祖宗可与我欣赏过同一片景色?那祠堂的香火、破庙被烧纸钱的火燎黑的砖墙见证过什么?神龛中眉目不清的八仙,村民世代信奉的地方神果真有灵......这片湘北的大山只顾缄默、缄默,没人给我答案。

           对古迹和山水过往的畅想激荡起少年人的脉搏,我战栗不止。

           其二比较形而上学了,我也不知道该如何描述出这种感觉。小学时家住工业区一条繁忙的国道旁,久而久之,全家都有点神经衰弱的意思。现在想想,住在那处实在是不好,一出大门便面朝着车流不息的公路,即使关上门,车声人声也无分昼夜地渗进来,对身心都大不益,不过这是另一码事了,闲言少叙,还是切回正题。

           这第二种玄妙的感觉是一天半夜,在我半梦半醒时分气势汹汹地来的。当时窗外马路旁的路灯亮得晃眼,透过窗帘没关严的缝隙倾泻进屋里,国道上似乎是驶过一队大货车,低沉的轰隆声不绝于耳。平日里也总是有大货车经过,毕竟是工业区嘛。这些大块头是最最讨人厌的,因为开得慢、嗓门大、尾气多。而那夜也不知是倒了霉还是我睡迷糊了,这货车低沉缠人的喧嚣竟持续了十分钟之久。

           我是和妈妈一起睡的,她无知无觉,我也好像被魇住了一般自己都不知是醒着还是睡着,只有轰隆隆的低沉车声和亮得怪异恼人的路灯光一直纠缠着我。我感觉像是有无数巨型巨量扭曲的物事一股脑在往一个细小的孔窍中钻,钻不赢,钻不进,便漫天地满溢出来,扭曲着,糟乱着......时至今日我仍然不知道那晚的经历是真实还是做梦,我究竟醒过没有,窗外真的经过了那么长一队大货车吗?第二日醒来时我便忘了,只隐隐觉得前一晚睡得很不好,大梦一场,具体梦了什么却记不清。

           过了许久,一日帮妈妈冲碗时,看到那许多残渣污水翻滚着往细小的排水孔涌去时,那夜的记忆突然像潮水般涌回我的脑海,我想像往常一样把噩梦告诉妈妈,却发现自己说不出来:怎么描述呢?就是现在在打这段文字的我都觉得自己没有表达出这种感觉的十分之一,只能隔靴搔痒地说说记忆中它出现的场景,可对于它本身我是无力刻画的。它似乎是完全超脱我现实中所受的一切表达训练的一种东西,是彻底的感官与精神产物,硬要用我有限的形容来描述的话,它是暴力的、失序的,似乎是秩序崩溃进程中最激烈的场景片段:滔天的异物冲入体系并将其胀裂的惨烈一瞬。

           我试着将它和我的精神状况联系起来解释。或许是当时在噪音的侵扰下我已开始神经衰弱,而深夜货车的轰鸣充当的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的角色一一我的精神再也难以粉饰太平,导致了梦境的光怪陆离。

           这么想的确有道理。后来,好几次我积蓄巨量的负面情绪或是目睹过量的问题即将要压垮某件事物时,这种感觉会倏忽闪现,把我拉回童年第一次暗自崩溃的恐惧中去。

           其三似乎更抽象,它是哲学中永难寻得答案的恒久问题: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做什么?

           第一次出现这种感觉是在初中时一次平平无奇的年级大会上,发言人很幽默,我坐在台下和大家一起哈哈大笑。但是突然,我发现自己陷入了一种奇怪的状态,好像肉体还在端坐、嬉笑,灵魂却被抽离出来冷静茫然地旁观着周遭一切,我的心中有一个声音不断地发问:我是谁?--噢,我叫xxx。我来自哪里?--我是我妈妈孕育诞生的......我妈妈叫什么呢?我突然忘记了她的名字,这个名字从我孩提时代陪伴至今,可以说是我在这世上除了自己名字之外最熟悉最亲近的三个字,可我却记不起来了。即便在思索后我想起了妈妈的名字和音容笑貌,一股陌生感依旧盘桓在我心头。我不知自己的来处,不记得所有曾经历过的情绪,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何种存在,脑海中只余一片空白的茫然。直到散会了和家里通了个电话,知觉与记忆似乎才慢慢开始复苏。

           像是开了个头,从那以后,这种感觉便时时萦绕着我。一般来说它都轻淡如纱,只是柔柔地蜷在脑海的一隅。而我若关注到它的存在,便会有同初中时相同的茫然感受慢慢笼罩下来。不能深想,一旦没有及时抽离思绪,这费解的“我是谁?”的谜团便会缠住我,一个下午便在浑浑噩噩中过去了;但有时它会突然猛烈地发起攻势,常见于我精神不济在学习间隙趴在桌上小憩时,几乎每次都会惊醒,心跳快得像要冲出胸膛、浑身是汗,怀着满腔的惊惧惶惶地望向周围“陌生”的景色、检索脑中“陌生”的记忆----简直像个时空穿梭者,突然降临在这一时间节点,被迫接收了此人的全套大脑记忆,但是却缺了身体的情感记忆,所以对脑内脑外的一切都感到陌生别扭。没准这具身体已经更换过许多灵魂了,只是每个都经历了某种未知的“加工”,赋予了延续的记忆和性格,但是个体差异带来的陌生感是难以完全抹除的。谁又知道呢?

           我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情况,也不知道是不是每个人都会有这样的感觉,它于我而言是个谜,解不开,索性也就不解了。现在的我更愿意把它当作我脑海中哲学领域的扳机,轻轻一触便会陷入对自我及过去的思索中去。

           能够暂时模糊掉无奈与喜悦、苟且与热望搅缠的复杂现实,被动地被席卷进人类永恒的思索中暂避一瞬,未尝不是件善事。

           我想,这些玄妙,是我无法看到的,自我在大脑与灵魂的神秘疆域驰骋而过的马蹄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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