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的父亲好文学,喜古典诗词。朋友自幼被其父填鸭一般背诵诗词,如今尤记得数百首,如此可见一斑。某次,朋友的父亲出差后返渝,乘坐火车路经射洪。忽记起唐诗人陈子昂乃射洪人,于是访古之幽情大发,顾不得这一站不过是途中一小站,趁火车未开,赶紧下车寻访子昂遗迹去矣。虽然看不见幽州台,子昂的遗迹自然早已湮没不见,但那种“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的思绪,或更能激发灵魂的相遇与相知。朋友的父亲是物理学硕士生导师,但骨子里依然是一位文人。
几年前的一次杭州之行,给我深远映像的不止是西湖的湖光山色,灵隐的香火袅袅。一次寻访让我永远无法忘记那薄暮中的杭州街头。
是黄昏的时候,我站在陌生的街头,独自体味异乡为客的感受。拿起地图想确认一下自己身在何处,蓦然看到“郁达夫故居”几个小字,恰好就在自己站立的这条街道的附近。心头一动。达夫先生的文字素来令我佩服,自己在感伤之时,常常哀叹自己是达夫先生那般的“零余者”。临近先生故居,自然是要拜访的。谁知询问街头的路人,竟然无人知晓。甚至郁达夫其人其名都从来未曾在他们的脑海中浮现过。
杭州自古以来就是风雅之地,文人墨客逡巡而至,又飘然而去,名动天下之人犹如过江之鲫,因而郁达夫之名不显,似乎也说得过去。然而我却感到一种悲凉了,尤其是在这样一个临近日暮的陌生街头。正自彷徨中,可巧一个三轮车师傅恰好知道郁达夫故居。当下大喜,于是登车而行,在一片“叮铃铃”的脆响声中,杭州的窄街小巷也变得可爱起来。
就这般东拐西拐,我已不知身在何处,只觉得车子在房舍之间穿行,突然之间就停了下来。就听见师傅操着吴语,说了一声“到了哉”。张眼望去,在暮色之中,只看到一座普通的房子静静地矗立着,房前隐隐约约似乎立了一块碑。我付了车钱,三轮车叮铃铃地走了。只有我一个人,听不到路人行走的脚步声。我缓缓走上前,果然看清是一块石碑,暮色之中仍能看清“郁达夫故居”几个大字。这里就是郁达夫先生旧时在杭州的故居么?就是在这里,他与王映霞谈了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就是在这里,鲁迅先生书赠郁达夫一首诗,力阻郁达夫移家杭州。而这,就是郁达夫的“风雨茅庐”?!我一阵惘然,现在想来,那片暮色至今萦绕,似乎比西湖山水更加地滟滟。这种感伤情绪,终究还是文人的癖习在作祟啊!
魏晋风骨似乎更加彰显文人之风。一本《世说新语》,描尽了文人之风。"王子猷居山阴,夜大雪,眠觉,开室命酌酒,四望皎然。因起彷徨。咏左思《招隐诗》,忽忆戴安道。时戴在剡,即便夜乘小船就之。经宿方至,造门不前而返。人问其故,王曰:'吾本乘兴而行,兴尽而返,何必见戴!'"
乘兴而行,兴尽而返,不过寻求的就是那一种况味而已。正所谓“钓胜于鱼”,很多事,但重过程,而不必追求结果。
2008年6月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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