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有沙石为枷锁，心似飞鸟寻自由

“我身处于晦暗之中，胸口的沙石压的我喘息，仍无畏的张开双翼，对自由充满着不懈追求。”

——读萧红《沙粒》有感

在现代社会朝九晚五的忙碌与浮光华表的绚丽下，人们对“自由”的感触日益趋向麻木，对其含义也逐渐偏颇失真，而谁又能想到，在三四十年代的民国时期，在那个民生动荡不安的时代，有这样一位叫萧红的轻狂女子，用她悲壮的一生，为人类写下一首渴望生命自由的诗。

初次拜读萧红的长篇组诗《沙粒》，就被她的一段诗所吸引：“我的胸中积满了沙石，因此我所想望着的：只是旷野，高山和飞鸟。”当时有些断章取义，觉得她定是一个心中充满理想，不畏生活艰险阻难，身有阳光的人。遂查阅资料，了解她的个人生平，但当我阅览着那一条条悲惨的经历，一次次被生活抛弃的失意时，才彻然明白她内心深处那渴望自由的孤寂。

萧红的“自由意识”从读书时期就已萌芽，情感的匮乏是她追寻自由的根源。在那个重男轻女的封建时代，只因是“女儿身”，便遭家人不喜。没有归属感的她，选择了不顾家人的反对远去北平求学，那是她第一次离家远走，失去了家庭经济的支撑，生活一度困顿，后来返回呼兰，被家人软禁于家中，这并没有破碎她心中对于自由的向往，相反地激起了她对这个黑暗时代的憎恨，在监禁一个月的深思熟虑后，又一次逃出了封建束缚的牢笼，再度孤身前往北平。于萧红而言，这漫无边际的歧视与时代的黑暗如沙石一般积满了胸口，使未来无光，她所追寻的自由，不是叛逆，更不是一腔热血，而是要挣脱这枷锁，要化身飞鸟，去见识这天之浩渺，地之广阔的安宁与璞真。

理想固然是美好的，可悲的是现实的残酷。飞鸟之渺小，又怎能背负沙石腾跃而起？又怎能挣脱枷锁在黑暗时代中逆风飞翔？她的爱情经历替生活狠狠地打击了她，在一次次的爱与被爱，接受与抛弃，分离与争执中，萧红因家庭原因，爱人背叛，爱情观不和，一次次与恋人分道扬镳，在她过往几次的爱情经历中，永远是被“辜负，伤害，抛弃”的那一个，极度现实的生活一次次瓦解了她心中对于爱情的蓝图，撕心裂肺的苦楚一次次恶稔贯盈地积聚在她身上，追寻自由未果，想爱却也爱而不得，双重精神折磨让她埋下了蛰伏的病根。

许是苍天开眼，在肝肠欲断后给了这个倔强的女人一次挣脱枷锁，飞向自由与爱的机会。与此同时，革命暗流开始涌动，随处可闻反动枪声，刿目怵心的生活完全禁锢住了她的身体，让她无法喘息，却不能束缚住她那自由的灵魂和丰富的文学创作才能，萧红开始了她的文学之路。在上海会见鲁迅期间，受鲁迅先生思想的影响，她不再执着于“身体上的自由”，而是以笔尖初露锋芒，于文墨的肆意挥洒中找寻“精神意义”上的自由，在一笔一划的铿锵字迹中为国民觉醒与站立敞开新机，在一字一句的真切期望中为寻求真爱与自由点燃火光。

她的执着与真诚终是迎来了生命的一缕曙光——端木蕻良，一个不计较她的过往，愿意真心爱她的人，他们一起创作，一起革命，互相倾诉彼此的内心。原以为，这是萧红自由与爱的开始，却怎料这是命运的明修暗度，再次对她降下了夺命的“沙石”，积满了生命的全部，严重的肺结核侵染了她的健康，使她一度昏阙不醒，只能于清醒时写下了“半生尽遭白眼冷遇，身先死，不甘，不甘”的一纸悲愤，在三日后抱憾离世，年仅三十一岁。

“试图享受自由的人，必须承受肩负自由的疲惫。”刘瑜的这句话显然与萧红的经历有所相悖，她背负了一生的“沙石”，却还是没能像飞鸟一样飞往她的高山与旷野。但此言又不无道理，也许萧红想要的并不是卢梭所言“人生而自由”，而是她所存在的故事，她的人生态度，她的执着努力，所以只要精神不灭，她就始终在通往自由的道路上前行着，或许这才是自由的真谛。

胸有沙石为枷锁，心似飞鸟寻自由。都说萧红是一个命途多舛，却极有野心的女人，可她自始至终想要的，也不过是披心相付的爱与旷达不羁的自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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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文章，首发于纸条 8月10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