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的那个地方

作者: 等高线里说故事 | 来源:发表于2024-07-06 20:53 被阅读0次

    沿着汉宜高速一路向西一百六十三点三公里,就到了闻名全国的小龙虾城——潜江。

    在潜江下高速,再向西二十多公里,就到了美丽富饶的江汉油田,它犹如一颗明珠镶嵌在江汉平原那片广袤的土地上。

    我就出生在那里。

    (一)

    七十年代初,那里可不美丽。

    听我爸说,他刚从部队到油田时,到处都是烂泥地,绵延二十公里的会战区全是一大片一大片的芦席棚。

    当时没有公路,也没有公交车,只有一条土路。土路上奔跑的面包车和军用卡车,都是单位上的。收入高点的人出行就骑自行车,一般的人出行就靠两条腿走。那时,一般人还是占大多数。

    我爸当时被分配在井队上班。

    井队的房子大多坐落在水里,由于排水不畅,大家天天都是穿雨鞋上下班。

    没有床,找块木板往两块木桩上一搭就是床,下面全是水。

    工作区的道路全是泥巴路,被拖拉机压得很深的沟,其他车辆根本无法通行。钻井的设备都是靠人抬、人拉进场的。

    我爸在井场工作三个月后,被团里点名调到一分部“五不准”学习班工作。当时没有交通工具,我爸找井场借了条小木船,沿着人工挖的一条大河沟,要划到新单位去报到。

    新单位的领导给井场打了好几个电话,问人怎么还没到。井场人说,早就出发了呀。

    两边单位的领导都在着急,我爸哪里晓得,当时只知道在大水沟里奋力划呀,划呀......据说了十多公里的路程,划了两个多小时,直到快中午才到达新单位。

    ......

    所有的美好,都是要有一代人付出代价的。

    而我,似乎是坐享其成的一代人。

    (二)

    我爸到油田的第三年,我出生了。

    从我记事起,我就知道我住的单位叫技工学校,主要是办学,招收培养高技能技术工人。那时,我爸就已调到单位机关工作了。

    那个时候的单位不是指纯粹上班的地方,而是一个集居住、工作、看病,购物,于一身的地方。在那个偌大的院子里,基本可以解决生活日常。

    院子里有一条两车道的柏油路,路两边长满了高大的梧桐。每当夏季来临,梧桐茂密的树冠将柏油路环抱,一条林荫的绿色长廊静静地为院里的每个人遮挡夏日的骄阳。

    站在单位的路口,透过绿色长廊,可以一直望到院子的最末端——养殖场。我妈就在那最后面上班。

    (三)

    院子里总共有十八栋平房。柏油路的东边有十栋,柏油路的西边,隔着一大块空地后,又有八栋平房。我家住在东边一栋平房的最东头。

    最东头的这间房,有两个房间,记得是我五岁时才搬过来的。之前,我们家住在后面更小的一间平房里。搬家那天,我把家里的一瓶痱子水喝了,然后跑到我妈面前说嘴好辣,我妈慌乱地给我灌白开水。

    当时每栋平房都住着6家人。以前的房子有厨房但没有水管,也没有卫生间,所以水管、厕所都是公用的。每到做饭的点,大家时常都是排队洗米洗菜。打开水是有福利的,不用在家里烧,每天早、中、晚到规定的时间点,拿上几厘钱的水票,去开水房去挑或提就可以了。

    我家住的那栋平房,在东边所有平房的最前面,因此房前有很大一块空地。6户人家就以房的宽度为界,把自家前面的空地开垦成了自留地。

    不同的季节,自留地里开着不同的花,结着不一样的果。我爸妈每天早上都把头晚痰盂里的人肥倒进菜地,我们小孩子有时嫌跑公厕太远,也躲进自留地里给菜人工施肥,那菜确实长得绿油油的。

    那时的平房,地基修得蛮高,要上三个水泥台阶才能进屋。儿时的我,时常坐在家门口的台阶上,遥望自留地边那条幽长的土路,神想自己的未来。

    我想过自己要去很远的地方工作,还要找个丈夫,丈夫干什么职业呢?司机吧!因为司机能开车到好远的地方。还要有个小孩,男孩还是女孩呢?男孩吧!因为我爸喜欢男孩。

    坐在那个硬硬的台阶上,儿时的我,托着腮,通常能把未来想一下午,仿佛未来都是想出来的。

    后来,我真的去了很远的地方工作,真的有了一个男孩,只是丈夫不是司机。

    (四)

    柏油路西边的那块空地,种的都是高大的杨树、梧桐。是我们小孩中午、黄昏玩耍的好地方。

    每到夏天的中午,小孩子们便三五成群,从家里找来破蚊罩,缝成一个袋子,穿进铁丝,然后绑在竹竿上,去树上捕知了,有时在洞里也可以找到知了。

    小孩子通常没有耐心,捕到几只知了后,就开始找报纸,把知了裹在里面,用火柴一点。报纸烧完了,就感觉知了熟了,然后就一人拿一个吃。

    我从来都没觉得那是个美味,外面烧得黑黢黢的,里面浅黄色,稀乎乎的,像屎一样。我每次都是象征性吃一下,然后全都吐了。

    晚饭后,那块空地上也异常热闹。不夸张地说,每晚都有二三十个小孩在那里玩。有玩泥巴翻大炮的,有玩过家家的,有男孩单腿玩斗机的......

    还有在路灯下抓lā lā gǔ的,我至今都不知道那个昆虫学名叫什么,那几个字怎么写。只知道那个虫子抓回去给鸡吃,鸡吃起来会高兴地直扇翅膀。

    那块空地原本空旷而寂寥,但有了孩子的身影,那一块泥地、几行树木,就变得灵动而生机。

    (五)

    时间过得飞快,每次回到出生地,站在曾经生活过的土地上,总感觉自己还是孩童。

    人长大后,仿佛就有了羁绊。一年之中也只有冬天才能回到那里。每次,我都会情不自禁地踱到记忆里的地方,透过栏杆,望着里面那块物是人非的土地,一阵落寞、怅然。

    里面已全是校园,我儿时的家,已被学校礼堂侵占。

    我只有遥望,只有不断怀想:礼堂的西边是曾经的空地,礼堂东边的后墙根是曾经家门口的台阶......

    每每,我仿佛都置身在曾经家门口的台阶上,回到了那个阳光灿烂,神思飞想的下午。每当此时,孤寂的风凌乱地包裹着我,我黯然地伫立在那里,任凭耳边尖厉的风声呼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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