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美的妈妈

橙子正在厨房里忙得热火朝天，不疾不徐地将翠绿的葱叶，赭褐的老姜耐心切成碎末和细丝盛在小碟子备用。圆润的西红柿在她手里滴溜溜打了个转，只见她切刀几上几下，便稳稳地落入白瓷盘。鲈鱼是她起了个大早去菜场买的，她说就这条最有劲儿，老板抓了好几次都弹走了。边说着，她又将泡了几个小时的黄豆放进了豆浆机里。

退了休以后，郭美的生活似乎更忙碌了，旅行、摄影、文学社、瑜伽已经占居了她很多时间，又报了个成人芭蕾舞培训班，练习了半年多已初见成效。此时，她正美美地半躺在沙发上，看着视频中直肩长腿的芭蕾舞演员的精彩表演。冲着厨房里忙碌的女儿大声喊：“橙子，要不要我帮忙啊？”橙子不急不徐地回了句：“你帮我找一下打蛋器就好。”

郭美起身，在餐边柜的角落里找到了尘封多年的打蛋器，细细地清洗好了放在餐桌上。这个打蛋器当初买的时候可花了不少银子，因为橙子的爸爸，现在是郭美的前夫的那个男人喜欢吃蛋挞，橙子也喜欢吃各种各样的西式糕点，她便购置了一整套行头：烤箱、模具等等，也包括这个价格不菲的打蛋器，每天翻着花样喂养着那两张嘴。

不过郭美每次都会喊橙子打下手，拿个鸡蛋，打发蛋清，分离蛋黄，但凡跟蛋有关的工作都是橙子的。有时橙子也会抱怨：“妈，我的作业还没做完呢！明天要考试。”郭美总是笑呵呵地回应：“吃与学孰重乎？吃也。”橙子无奈地笑应：“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妈妈？”然后便在橱柜里拿了打蛋器，哼着小曲完成郭美交待的任务。

喧腾腾的面包，黄澄澄的蛋糕，焦黄的蛋液还在蛋挞皮里咕嘟，打开烤箱，那勾人的香味便把一大一小两只馋虫钓了出来。翕动着鼻翼，烫得龇牙咧嘴，将食物从这只手抛到那只手，嘴里发出“嘶嘶”的虫鸣，不一会便干掉了大半。郭美自己并不喜欢吃甜食，但是看着他们吃得欢腾，幸福便流淌在心池里，满满地要溢了出来。

后来，那个爱吃甜食的前夫还是找了另外一个女人，那个女人不会做饭，更不会做甜点，可是年轻。郭美在四十四岁的那一年，经过漫长的拉锯战之后，终于决定放过自己，给了那个男人梦想的生活，自己带着高一的橙子开始了单身生活。

她还是会给橙子做甜点，但是常常会失手，烤焦了，作废了。梅子在那段时间总是默默地完成妈妈以前交给她的任务，熟练地打发蛋液，挤柠檬汁，甚至自己发明一些小饼干端到郭美面前。郭美看着碗里形状各异，厚薄各成一体，焦黑中却又透着黄的物体忍不住笑出了泪。是啊！什么时候这孩子已经这么大了呢？

随后橙子考了大学离开了家，又作为交换生出国去了。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又忙着跟同学聚会，今天总算可以安心待在家里一天了。

绿的葱花飘在鲜红与嫩黄碗池面上；鲈鱼躺卧在姜丝与葱丝的锦被之下，底下是一哇淡褐的生抽水洼；一盘红皮花生米裹着细白的依稀盐粒；最后一道是郭美最喜欢的外婆菜炒蛋，细碎又下饭；浓白的豆浆冒着热气勾引着郭美的味蕾。

橙子那张青春逼人的脸凑近了郭美，柔柔地环住了她的脖子，看着她的眼睛：“你是最美的妈妈。我希望你能永远这么美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