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3年夏。安庆两江总督府府衙会客厅。一场影响中国现代化进程的谈话正在进行。
这年,位于长江北岸的安庆被湘军克复已逾两载,曾国荃率领的吉字营已将营盘牢牢扎在金陵城外,太平军的老巢指日可下。李鸿章在上海站稳脚跟,江苏巡抚做得顺风顺水,借助上海丰厚的收入,淮军迅速膨胀,已占领镇江,收复江苏大部。九弟可得剿匪头功,爱徒手握劲旅,坐拥肥饶之地。天时地利人和已占八分,时任两江总督的曾国藩心情大好,在一个晴明的夏日接见了名士容闳。高级幕僚赵烈文、杨国栋、彭寿颐在座。
“容先生久历海外,熟谙中西文明之长短,在先生看来,西方文明最擅长者为何物呀?”曾国藩待客人坐定,气息稍平,开门见山地问询。
“鄙人以为是器物文明。”容闳要言不烦。
“何谓器物文明呀?”曾国藩语气谦和。
“轮船可负重致远,风雨无阻;枪炮可夺命攻城,无坚不摧;火车可载客运物,一日千里;钟表可计分读秒,毫厘不差;还有织布机、缝衣机、绱鞋机、印刷机、制砖机等,皆胜人工百倍!”容闳满口誉美。
曾国藩皱起眉头,但内心深以为然。两次鸦片战争失利,尤其是第二次鸦片战争,悍将僧格林沁率骑兵精锐和英法联军作战,一败天津卫,再败张家湾,三败八里桥,败得惨不忍睹,不可收拾!咸丰皇帝仓皇北逃,皇家园林被焚为丘墟。在洋人的坚船利炮面前,堂堂大清帝国几无还手之力!
“学习西方文明,何者为先?何者为要?”曾国藩穷追不舍。
“培养人才为先。不才建议在全国范围内选拔聪颖健康的幼童赴美留学,学习西方的先进科技,为我所用。”容闳不假思索。
“那么何者为要呢?”曾国藩继续发问。
“当然是机器制造最为紧要。”容闳应声答道。
“机器制造五花八门,有没有造机器的机器呢?”曾国藩步步深入。
“就是母机。”赵烈文解释说。
“所谓母机就是机床,包括镗床、铣床、磨床、钻床等,可以加工各种机器零配件,将其装配起来就成了完整的机器。”容闳回应说。
“不知先生可否帮助采买?我想建立一家制造局。”曾国藩有些急切地说。
曾国藩的洋务早已开始筹划。造枪炮,造轮船,生产弹药,初期可以用来剿匪,后期可以用来对付洋人。列强入侵,中华主权严重受损,大片国土划归蛮夷,生灵涂炭,传统文化也面临严峻挑战,唯有师夷长技,才能制服蛮夷,以求自保。
“没问题。曾大人有此雄心,鄙人铭感五内。鄙人归国以来,先作翻译,再作茶商,官民大多将我视我异类,我空有一腔报国热忱,却找不到用武之地,日夜惶恐。今日能助大人一臂之力,三生有幸!”容闳十分动情。
“你可以和在座的三位商量具体事宜,筹办制造局的事情就劳驾先生了。”曾国藩客气地说。
“一定尽力!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容闳诚恳坚毅。
数日之后,容闳带着六万八千两白银踏上赴美的轮船。
1865年9月20日,位于上海的江南制造局正式成立。洋务运动的主角闪亮登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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