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农家小院
文/刘文安
我家在鄌郚镇,位置还不错,是两条主大街的交汇点,算是繁华地段。出去就是镇上的鄌都街,西面是村里的主大街,都绿化的很好,明净宽敞。一到了晚上路灯通明,亮如白昼,不过200米就拐到镇音乐文化广场上去了。现在条件好了,村里早已统一规划,家家户户都是砖瓦房、大门楼,有一个通畅的大院,展现出富足的农家美景。然而,我却时不时想起了原先的自家小院,虽然是凌乱的、简陋的,却很是怀念,更是怀念那纯朴的影像与祥和的时光。
当时,我的家在学校的西侧,往南毗邻大队饲养室。自家独自拥有一个狭长的小巷。出了门口就必须走过这段小巷,才折西去了老大街。说起老大街,就是个三条主大街斜插的路口,在碾棚那儿。上北直通老供销社,去西街呢,就到了老湾沿,三官庙、北村和南村大队。至于去东南街,经过井的所在之处,那里长了几颗粗大的柳树,遮天蔽日的浓密成荫,然后就延绵到庄稼地、间杂着菜园子,一条沙土公路纵贯南北。
我们出了家门口,西面就是老宅留下的地盘,被邻家院落围堵成空场。后来被父母开辟成了菜园。打了井,也挖了地窖子。也开地种上了黄瓜,扁豆,西红柿之类的常见蔬菜。那时候,家家有个韭菜畦子,我们也有。平时家里来了客人,准会拿着镰刀去割上点韭菜煎个鸡蛋。
记得我家院落不算很大,起初东围是一堵土夯的墙,上面丛生杂草,直到有一年被大雨冲塌了,父亲就用泊帐子围了一段时间,我上学校就有了近路,钻出去绕过柴禾垛就到了学校操场上,到了秋后才改换成了石头墙。西围一直是石头垒砌成的,居中有一个冲西开门的大门楼子,进门就是用红砖砌成的甬壁墙,绕过甬壁墙,就是农家必不可少的石磨,起先石磨在南面,自从白杨树长成后,就挪到了现在的位置,树下也就顺理成章地就成了夏日乘凉吃饭的地盘。
那时候,在农家小院里,有四样是不可缺少的,鸡屋子,狗窝子,咸菜瓮和石磨。几乎是家家户户都这样。
咸菜瓮是那个年代的一宝,一般腌辣疙瘩、萝卜、萝卜樱子、白菜疙瘩和白菜叶子。也总上腌上一大瓮,那可是一家人度过漫长冬天和过春季的下饭菜。记得有一年咸菜瓮里腌了些辣椒。可把我恣坏了,就着喝黏粥,格外的香。可是,当时我皮肤不好,痒痒的起疙瘩,家里人就不让我吃辣椒,都把我急坏了,直到父亲去割了肉炼了一小盆,专门让我吃这个,我才觉得合算。提起这件事,父亲还带我拜访了从新疆统战部遣返回乡的郑琏求医,他给开的药方子,列了密密麻麻一大片,用药也十分的多,后来找不到了。其实,皮肤有自愈的倾向,那时候,农村睡土炕,又不讲卫生,跳蚤,虱子格外的多,难免会这样。后来开始睡床了,也就慢慢地好了。
说起鸡屋子,一般依墙而筑,像个小房子。那可是农家的小银行,养几只鸡,为了是下蛋攒着,必要时拿到集上换点零钱,用来解决油盐酱醋的问题。当然鸡还充当“钟表”的作用,天明鸡叫,大人赶早。走进农家小院,会时不时的看到公鸡伸长脖子打鸣。当然也有养鹅鸭的。记得有一年,邻居家过年杀鹅,没杀死,鹅跑到老湾去了,怎么唤也不会来,还听说有的杀鸡,鸡飞到屋顶子上去了。饲养这些东西也是为过年过节的准备的。做成可口的炸鸡和蒸鸡白菜,到时候伺候招待客人的。
说起石磨,是用来推糊子摊煎饼的,那是个粗粮时代,煎饼是粗粮的深加工,大多数人家摊煎饼。尤其家里有上学的,就烙成煎饼卷,煎饼卷吃起来酥脆放香,易于存留。学生都是背上一大包去学校,可以干吃,也可以泡煎饼汤,就着辣疙瘩咸菜,吃起来那个香。不能不习惯于这种粗粮淡饭的日子,记得在上中学的时候,有的还捎着叭咕去,是用地瓜干面蒸的,黑黑的,有带窟窿的圆叭咕,也有成饼的贴叭咕,当然还有颜色好看的,黄黄的,是用玉米面做成的。
在小院里,我们家的狗窝子最简易,就是在柴火垛扒个窝子,再用木棍撑起来,遮上点雨布或柴禾。平日里,狗大多溜到大街上到处玩耍,时常跟着我“狼窜”,我不愿意它跟着,就扔小石头撵它,那就很轻盈地躲闪,不乐意回去,就远远地跟着,走一程,停一程的,后来就找不到它的影子了。到了吃饭的时候,他就回来了,蹲在饭桌边,诚惶诚恐地打扫着掉在干粮碎渣。有时候,顺手给它点干粮,也有时呵斥它,它总是变得很听话。急忙跑开,不一会儿,又过来啦,真是拿它没办法。到了晚上,它就趴在自己的窝子里,偶尔听到有什么动静,还亮亮地吠上那么几声。在宁静的夜晚,听起来,感到特别有农家情调。
清楚地记得家里种了一棵梨树,长的有碗口粗,主干笔挺,十分茂盛,结的是香水梨。墙外就是学校,惹得人家馋诞欲滴。我经常爬上墙头,摘着吃。有时也摘个给伙伴尝尝。看到伙伴一脸感激的样子,心里十分满足。父亲喜欢养芙蕖,年年有一瓮,那硕大的花朵笑绽在水面上,十分好看。缸面还养着金鱼,时而浮出水面,时而潜入水底,拖着漂亮的大尾巴,游来游去的,引得大伙子来我家看。
在农家小院,都有个猪圈,在我们这儿叫“拦”,也是庄户人的厕所。位置多在院落的西南角,家家户户都想养猪,那时候的猪,吃糠咽菜,顶多加点粗玉米面。把猪放出来,它就把嘴插在猪食槽子里,吃起来吧哒吧哒的,津津有味。那时候,家里孩子多,就到田野里拔些野菜。给他掺和着。不过,猪吃起野菜来,很挑拣,样子十分优雅。听说德国养猪很有趣,养个猪,还要去政府部门申请,通过专家验收才可以允许,比如检查采光如何,居住的环境卫生吗,给猪准备好玩具了吗。在我们农家小院,可没这么繁琐。拦池子通常是最脏的地方,顶多就是用干土垫垫窝,猪在那里自得其乐,十分悠闲地哼着小曲。只是到了过年就会被五花大绑,给主人换回钱来,有了钱,可以过一个丰盛的年,不过赶集的时候,还顺手再买回一个猪崽子来。年年贴对联的时候,不忘给猪圈贴上“六畜兴旺”,还贴上花花绿绿的过门钱子。有个笑话,有个不太识字的,把“六畜兴旺”贴在大门上了,被村里人说道了好几年,自己也无地自容。现在揣摩一下,也有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不过只是没有顺俗而已。
说起顺俗,农家小院可讲究了。别看平常日杂乱无章的,到了过年都会拾掇的井井有条,打扫的干干净净,到边到沿的,院中央放上桌子,摆上香笼,放上果品,茶碗酒盅筷子一应俱全。燃上香,摆上刚出锅的水饺,斟上茶水和酒,送迎各路神仙。发完钱粮,就点上鞭和爆仗,一阵噼里啪啦之后,大人带着男孩子分别朝四方磕头,仪式十分庄重。
农家小院,不在于多么敞亮,那是庄户人家的“国土”.是中国960万平方公里上的领地。虽然摆活的拥挤杂乱,狗跑鸡跳的,那里却洋溢着家的温暖、日子的祥和。人的一切种种的努力只是为了返乡,那就是回到那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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