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子操心劳累了一个月，这两日终于把吾弟结婚的各类事项办妥当了。用家中亲戚们的话来说就是这为人父母的任务终于完成大半。“儿子娶妻生子”确实是老父老母心头一大事，养儿二十几年，头发花白了大半。家私不舍得为自己花半分，具是为了此时此刻。如今大事已了，却未见他们轻松一些。中国的父母自古至今都是不容易的，看着老父因在外日夜操劳晒的黝黑的脸，我不知说什么才好。原本婚礼顺利圆满的结束，应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儿，我却不知因何而感到情绪低落了些。也许因是看着老父老母在儿媳妇面前有些小心说话的样子，或是因着看到弟弟因为他媳妇和老父讨价还价的模样，又或是因为自己还没有适应好自己在家中的新位置……
看着因为账目问题而眉头紧蹙、喋喋不休的老父，看着这样一张黝黑的皱皱巴巴的脸面对着一张年轻张扬不肯退缩的脸时，那沉默无言的样子。忽然发现不知在什么时刻起，我已经可以很好的理解他了。小时候，甚至自长大成人，我最不耐烦理他。原是因为他带给我的记忆实在是不好。都说闺女是父亲的小情人，但我从来没有在他那里得到半分所谓“小情人”似的宠爱。我只记得他管教我时留下的种种伤人的冷言冷语，以及他对钱财上的抠抠搜搜的习惯。又因他为人十分老实宽厚，在外总是吃些让人憋气的亏，常常对着家人来发泄些他内心的苦闷。这些种种导致我对于家的概念总是充满灰色和压抑，大抵我弟弟也有我这般的感受吧。自从他20岁出去工作开始，就常年不归家了，无事绝不会往家里打电话。纵是现在他还是依然很不服气老父，没有耐心，两人常常不欢而散。
看着跟老父争得面红耳赤的弟弟，我想起了从前的自己。我原也是这般不服气他的，总是厌恶他的固执己见和杞人忧天。但是这几年，我渐渐发现了以前我从来看不到的老父的另一面。许是因为我靠着自己的能力找到体面稳定的工作，老父从心底认可了他的闺女吧。他不再像以前一样，对我的建议总是弃之以鼻。面对我训话，反而常常像个听话的小孩子一样老实乖巧的应着。老父第一次乖巧的应了我的话时，我着实呆了一下。这样温蔼的一面是什么时候具有了的呢？后来发现他常常做些出力却不落好的事。正如这次，弟媳先是要了彩礼钱，又要了算日子钱。这给算日子钱的风俗，我家这边是没有的，因着又没有提前商定好，去送彩礼时，只是你好我好的吃了一通回来。老父内心原以为花钱的大头已是尘埃落定了，结果又冒出一头。大抵是他肉疼自己辛苦赚钱的心理占了上风，又对着吾弟一顿口干舌燥的唠叨和牢骚。两人又闹了一通，不欢而散，落了弟弟好一顿埋怨。结果第二日，老父却不声不响去找了亲戚借够了钱。现在的我确是理解了老父的为人，他虽是总爱刀子嘴，但确是不舍得让子女真正为难的。该做的事总是尽力做好，嘴上说着省钱抠搜自己，摆席宴请送礼时又甚是大方，生怕丢了儿子的脸面的。凡是儿媳的要求，总要尽善尽美。
从前总看不惯他吃了亏在家撒气，现在也能理解了。老母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性子，家中大事小事都是老父操心。说起来老父也是个能干的巧人了。说他巧，是因他无论什么活计总是做的又快又好，木工、电工、瓦匠工都不在话下。因着善于动脑动手，又肯接受新鲜点儿的事物，老父的学习能力着实不差的。我常想若是老父生在好时代，定能是个人才的。所以现在想来，这样一个老实厚道又略有思想却只能碌碌无为之人的苦闷和怨言，也可想而知了吧。
再过两个月，吾弟也要成为一名父亲了，侃侃少年终要踏上为父之路，想必总有一天他会理解那个他不耐的老父吧。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