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越理性,逃离“知识”的遮蔽
逻辑世界是无边无际的,可以一个人独立探索,直至永恒,但代价是和现实的连接感会变弱,容易迷失。
经验世界是逻辑世界外围的一片暗海,经验世界有多大,决定了在逻辑世界能走的多远。可惜,经验,只能在现实中通过人与人、人与自然的实践获得。
其中,可逻辑的部分,比如符号、语言这些东西都是可再生资源,其实并不是多么重要和稀有的东西,可以随手获得,也能越积越厚,就像酿酒一样,持续收集和淬炼就好了。
但不可逻辑的部分,比如感情、感觉才是稀缺资源,一旦经历过或错过,随经验的增长,就越来越难以唤起或者追回,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情不知所终,一往而殆。这种神奇的东西,靠逻辑之网捕捉不到、复现不了、抹除不掉,既然修炼无用,就唯有顺其自然,珍惜当下每个心动的瞬间。
培根说“知识是力量(power)”,另一种更真实的翻译“知识是权力”,但叔本华却说“知识是烦恼”。为什么烦恼?因为在现代文明中,知识增加了我们实现欲望的力量,当你有力量实现旧的欲望,新的欲望就没完没了的产生,就造成新的痛苦。
“正”的知识学的太多,每天就会蝇营狗苟,被各种外部的利害关系所牵扯,来来去去,竞奔逐走,越陷越深,徒增烦恼。唯有配合“负”的知识修行,才有可能在驾驭好权力游戏的同时,兼之沐浴生命本来的光辉。
如何保持新鲜感
分享一个现象学意义上的“玩”的最佳方法吧,无论是看电影,还是旅行,都是一样的道理:
1. 悬置你的思考:尤其是回忆、类比、评价,否则你只会获得无聊,把自己隔绝在真实世界之外。不要带任何“眼镜”,沉浸在事情本身,打开这个世界,你会发现,没有两片相同的叶子,每一个事物都新鲜,好奇心、愉悦感,随之汹涌而来,这是生命的能量。
2. 透过现象感受意义感:每一个细节的背后,都有无数丰富的意义。不要执着于表象,图形、颜色、文字,用心感受,你会获得其他人,和你一样的人,他们当时的心情、感受,意义感附着在事物之上。
我平时做大部分事情都要追求极致的效率,帮助我自己省时间。省下来的时间做什么?我选择把它们浪费在美好的事物上。
如何与人交往
怎么和人交往?要真诚还是用技巧?再也不要有这种愚蠢的问题,因为“问问题”本身已经让你“刻意”了,那是系统世界的交往逻辑,系统世界的交往,是目的驱动的,是解决问题驱动的,只不过目的有时候是显性的有时候是隐性的罢了。但是生活世界的交往,是“无目的”的,就像两个人跳舞,跳一会你就知道对方是不是一个好舞伴。有人总踩你脚,有人喜欢自顾自翻跟头,有人和你听的压根是不同的音乐,但这些也都无所谓,你们还愿意一起跳就行。你也用不着想着挖掘“意义”“价值”,那样反而会让你忘却,跳舞本身就是意义。
成年人的交往,也难也简单。如果在剧本之内,就演绎好自己的角色预期,达成目标,解决问题,这是演员的基本素养。如果有人向你伸出手,邀请你条一支舞,想跳就跳,没什么目的,喜欢不喜欢,有没有愉悦感,不用想,你自己就能感受到。
怕的是人家邀请你跳舞,你带着系统世界的脑袋去,装着一堆所谓沟通技巧的概念,什么搞笑的三明治理论、预期管理、自控力、同理心、感知力,用这些僵化的符号约束你汹涌澎湃的经验,你的行为得有多刻板,表现得有多做作,内心得有多挣扎?那真是太难了,这是成年人特有的难。
想要真正交到朋友,获得理解,认识自我,还能怎么办呢?只能卸掉自己的壳子,用真实的自己和别人交往,即使那些不合拍会触及你的柔软,会让你受伤,也不要再缩到壳子里,活成一个稻草人。想要真实的活着,内向的我们就只有一条路——勇敢的走出去,换一个人,再试,一生里,总会遇到和你默契的舞伴,产生羁绊,然后翩翩起舞。
如何运用智慧
在生活里,有很多有意义但无趣的事情,一个有智慧的人,应该把心思用在如何把“无趣”变得“有趣”上,而不是把事情本身的意义消解掉。
比如“做饭”是有意义的,妈妈做的早餐、奶奶包的饺子、一个人精心挑选牛奶再按自己喜好调配的咖啡。但过程可能有点无聊,准备食材、选品、刷锅、洗碗…但如果你因为这点无聊,放弃了做饭,直接点外卖,意义就被金钱和效率消解掉了。相对的,有人把家务的过程当成练瑜伽一样舒展自己的舞蹈,有人一边匹配切菜的节奏一边唱歌,让过程变得有趣,这是智慧的体现。
忽然想起陈果教授说过的一段话:一个人穿破几个洞的牛仔裤、打扮的新潮,其实都不算酷,最多只能是“外酷”,都是酷给别人看的。我们应该追求“内酷”,那是酷给自己的,一个有趣的灵魂,每天自顾自的翩翩起舞,真美。
总有一些事情,你做的时候,怡然自得,乐在其中,完全想不起来要追问任何的目标、意义、价值,比如欣赏美景、创作作品、阅读、运动、表达爱与关怀…
一个人智慧的体现,就是不再浪费脑力、花费过多时间在逻辑世界中探寻各类事情的目标和价值(因为所有这些玩意都是有套路的,可以轻易建构出来的),而是要想办法让自己一生中所做的所有事都达到这种怡然自得的状态,如果能做到,个人修炼就算小有所成。
优雅
你要相信,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同等能量的人,才能相互吸引。如果你想找一个自信的朋友,自己要先有自信,如果你想找一个真诚的朋友,自己要先真诚,如果你想找一个自由的朋友,自己要先自由。
我自己最喜欢优雅(graceful)的人。什么是优雅呢?香奈儿创办了经典奢侈品品牌,却看得透彻,她说:“言行自如便是优雅”。优雅,和穿什么衣服,拎什么包,喷什么香水,有多少智识文采,都没关系,而是一个人在举手投足间都透一种自信、真诚、自由。卸掉生硬的铠甲和无趣的奇技淫巧,获得真实的同时,美自然而然的会出现。
自由
最近一直在想,到底什么才是真正的自由?很明显,自由不是极致的理性选择,找到目标,积极追寻,自由也不是极致的欲望释放,随心所欲,为所欲为。因为这两个都是奴隶的做法,无非就是主子不同,一个是社会世俗规训,一个是人类生理本能。真正的自由,应该理性和情感、梦想和欲望相处融洽、相安无事,无论外面的世界如何变化,内心都应该有一种如水般的安适从容。
可惜,要想达到这样的自由状态,真的是太难了。需要足够的智慧,这样才能获得清醒的自知。需要足够的勇气,这样才能做出勇敢的选择。还需要足够的责任感,这样才能对自己做出的任何选择,有坦然的担当,无怨无悔。
品质
回家路上路过一个烙饼摊子。
看到烙饼的大爷在悠闲的烙饼,他保持着自己的节奏,十分缓慢,揉面、放馅、翻饼,时而休闲,时而专注。和这个充满倒计时的系统世界格格不入。
旁边习惯了被“进度强制”的打工人,扎耳挠腮,左右踱步,不耐烦的催着大爷“快点”、“怎么还没好”?
大爷无视着催促,慢条斯理的说“肉饼就是要这么久才好吃”。
于是我忍不住买了一个,真的等了很久,但很好吃。
不知道有多少人懂得,在这个世界上,真正的好东西,往往是反效率和反金钱的,流水线作业生产的标准品,亦或是,矫揉造作哗众取宠的“名贵”品,在我看来,都不过是精致一点的平庸之物罢了。我们每个人都应该有世俗框架之外自己的标准,最好能做到去伪存真,买东西是这样,识人也是如此。
活的越久,越会觉得经济学的“需求定律”可爱而不可信。有的老味道确实被沉淀了下来,一个包子可以卖到78一个,还要特意附上浮夸的说明书,有的老味道却在逐渐消失,但之所以消失,其实不是品质无法满足需求,只是输在效率上——无法或不愿适应资本的追求增长的价值观和逻辑。
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着反效率、反世俗价值的另一面,但它不一定是错,相反,你可以挖掘到另一种真正的真实,以及一种,不俗套的美。
孤独
人们常常弄混“寂寞”和“孤独”。
“寂寞”是一种迫于无奈的虚无,像困兽一样在斗室中踱来踱去,是一种无所适从的可怜。
** “孤独”则是一种在自己的世界里自成体系的圆融的高贵,是由思想带来的挥之不去的气质。**一个人踱步,脑中反复回荡着喜欢的旋律,一个人阅读,思想在自己的广阔世界遨游,那种“快乐”无与伦比。
快乐
人们常常弄混“欢乐”和“快乐”。
“欢乐” 像笑容一样会瞬间绽放却慢慢收回,仿佛寓意着,欢乐总是转瞬即逝的,短暂的欢乐之后,等待你的总是更长久的空虚与苦闷。
“快乐”则是一种内心充盈的满足感、幸福感,是感受到爱与被爱,是持久的精神奖赏。
爱
1.什么是爱?
人们常常弄混“喜欢”和“爱”。
“喜欢”是人的自恋天性在他者上的一种投射,是一种自私的、隐含了一种“占有”目的的欲望。所以喜欢一个人,你会无法控制自己表现的渴望,那是为了吸引和占有,所以喜欢通常是放纵的,也是最容易受表象影响的。
“爱”则是一种灵魂的相遇,是透过表象的看见和懂得。爱通过无目的的付出,无声的陪伴,获得自身的愉悦,那是建立在真实之上的善和美。也正因为如此,真正的爱总是崇高而稀有,可遇不可求。
所以恋人之间,只有面对真正需要放弃和付出的抉择,喜欢和爱之间的分别才会清晰显现。
2. 语言罩不住感性
“爱”、“时间”、“价值”这些抽象的中介物,拿出来讨论,搞来搞去其实毫无意义,因为抽象之物只能附着在实在之物上才能显现自身,比如爱的感觉与爱的实践,但是我们却总喜欢反复言说它们,为什么呢?
以爱为例。巴迪欧曾说,当我们对一个人说我爱你的时候,我们是在宣布:“那曾经是偶然的一切,我想要从中获得更多。我想获得一种持续,一种坚持,一种投入,一种忠诚”。我要忠于我们之间那无与伦比的际遇,我要将那些偶然,变成我们的命运。渺小却勇敢的凡人,敢于直面这一偶然的事件,向另一个凡人说出了爱的宣言,自不量力的宣言,让无以名状的事件获得了意义,被诠释成了彼此的真理。
是啊,渺小的我们,总是希望用这些抽象物捕捉那些转瞬即逝的现实,妄图以此拥抱永恒。我们乐此不疲,并将这种注定徒劳却又永远无法停歇的努力,抽象为一个表达方式,是为“意义”。
马克吐温分享过一个自己的体悟“没有一个人会真正理解爱情,直到他们维持了四分之一个世纪以上的婚姻之后”。
如果用心理学的话来讲(虽然有点俗,但是暂时也没有更好的语言可以用了):两个人往往因为相互迷恋而结合,称为“激情之爱”,但半个月到最多两年都会逐渐消退。如果能进一步建立亲密关系,就会转化为温馨、依恋、有归属感的“相伴之爱”。如果两个人开始养育孩子,彼此关注减少,即使这种稳定的爱也会受到挑战,但一旦孩子长大离开家庭,一些曾经失去的浪漫又会重新出现。
这种怪圈好似酿酒,如果一段感情曾经是激情和亲密的,就像一开始就具备了酿酒的基础,那么相伴之爱会根植于共同体验人生风雨历程中,从而愈久弥醇。
3. 爱的实践
苏轼和王弗的爱情,温馨多过浪漫,凝望多过誓言,没有且也不求感天动地,而是人间烟火味的,恰如苏轼身上的味道。烛下花前,曾醉离歌宴。
世人对“爱情”多有误解,源于商业和世俗文化出于某种目的为它植入了太多形式化的东西了,刻意营造浪漫的约会,花钱就能买到的“精致”礼物,繁琐又目标明确的表白仪式。往往容易让恋人们迷失于形式,而忘了爱本身。掺杂了过多杂质的爱,变得不再纯粹,也就易碎、易逝了。其实,形式和物质只是可有可无的点缀物,应该慎用,更有甚者,如果用它们代偿了陪伴本身,爱被这些逻辑物僭越,也就不是爱了。古人尚且懂得,无论多么精致昂贵的礼物,只是无情物,怎慰朝朝暮暮心。现代人反而习惯用理性来自欺,以掩盖自己的功利逐求之心。
书里有一段,弗见轼读书,终日不去,轼读书间隙,抬头四望,不经意间看到凝神望着自己的妻子和嘴角浅浅的笑,简单的细节,更让人陶醉而感动,这是爱。
如何修心
人的心灵(或者说精神)是具有无限性的,哪怕是只有此刻一瞬,却既能追溯过去又能模拟未来,可惜,人的肉身却是有限的。如何“修心”,即把无限的心灵安顿在有限的身体里,是修行之人一生之课题。
无法安顿好内心的人,不论是佛系弱小的随波逐流,还是勇猛精进的修炼世俗招式,到最后,无非是贫贱难耐凄凉,富贵不能乐业,左也不安,右也不安。
一个人“修心”的过程,其实和西游记里孙悟空从石猴修炼成斗战胜佛的过程很像,至少要经历猴王、悟空、行者、成佛四个阶段。为此,我们可以带上紧箍咒,披着金甲圣衣,驾着七彩祥云,和这个世界战斗。但也不能执著这些外物,卸掉它们,归来的,最好还是那个简单、纯粹、有点傻但打破冥顽已悟空的至尊宝。
不滞于物,不困于心,不乱于人,如此才能吟啸徐行,一蓑烟雨任平生,也无风雨也无晴。
有的人很聪明,世俗意义上的“聪明”指的往往是人的“智力”,但是“智力”有时候反而会对人形成遮蔽。在我看来,真正的聪明,首先要修炼内心,没有强大的内心,驾驭过高的智力,会生成人的三种通病,哪三种?用佛家的语言说,叫“住法”、“着相”和“念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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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法”就是抓住那些明明是速生速朽的事物不放,而忘记人终是孤独的。“拥有”这个概念本来就是理念世界、逻辑世界的产物,说到底,无论怎么假装,到最后,人其实也无法真的“拥有”任何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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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相”就是对事物高低贵贱的区分,而这些评价体系是谁给你呢?社会?父母?老师?主流书籍?那又是谁给它们的呢?又是为什么要给予它们呢?你不去思考或者以为自己思考明白了,然后心安理得的使用着它们,不再去追问渊源和来路,你的心就跟着这种区分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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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境”就是对自己的处境做区分,顺境、逆境、苦境、乐境,你以为“境”是客观的,但忘了一点——“境由心生”,“境”哪里来的?说到底,比较来的,还是“着相”。
适合自己的配料表:
做人,七分理性,三分欲望
生活,七分烟火,三分清欢
幸福,七分争取,三分随缘
人生,七分清醒,三分释然
然后,就按天结算的这么活着,过往不念,当下不杂,未来不迎,只求离苦得乐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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