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女儿写完作业,已经快十一点了。我还在客厅喝茶,招呼她过来聊会,但她似乎不感兴趣,看了看窗外的夜空,自言自语地说,天气预报说今天会有暴雨,怎么没来啊?随即又拿起我的手机查阅明天的天气预报,惊讶地说,未来的几天都有大暴雨,怎么去上学啊?我安慰她说,怕什么,爸爸开车送你上学。有了我的承诺,虽然她依旧没兴趣陪我聊天,但显然开心起来,安心地端起她的水杯睡觉去了。女儿去睡觉了,但她关注天气的事却引起我的思考。
庄周梦见自己变成蝴蝶,很生动逼真的一只蝴蝶,感到多么愉快和惬意啊!不知道自己原本是庄周。突然间醒过来,惊惶不定之间方知原来我是庄周。不知是庄周梦中变成蝴蝶呢,还是蝴蝶梦中变成庄周呢?庄周与蝴蝶那必定是有区别。在这里,庄子提出一个哲学问题——人如何认识真实,如果梦足够真实,人没有任何能力知道自己是在做梦。在庄周的思想里,梦里梦外都是一种真实的存在,是物、我的交合与变化,生命的最高境界在大化于宇宙中得到身心的安顿。

笛卡尔则更有意思,他常在炉边思考这样的问题:一切迄今我以为最接近于真实的东西都来自感觉和对感觉的传达。但是,他发现,这些东西常常欺骗我们,因此,唯一明智的是,再也不完全信眼睛所看到的东西。既然外部世界对我们的认知的帮助是这样的不可信赖,那么,我们的主动感知活动和思维是怎样的呢?这些活动也常常出现在梦境之中,使得我们无法确切地区分梦与醒,因此,他认为有理由怀疑整个的世界是否仅仅是一个梦幻?
但什么是真实不变的呢?“我唯一可以确定的事就是我自己思想的存在,因为当我怀疑其他时,我无法同时怀疑我本身的思想”。后入把笛卡尔的话概括为“我思故我在”,即当我使用理性来思考的时候,我才真正获得了存在的价值,因为理性可破除习惯、迷信以及种种所谓的“已成观念”,让真正的思考渗透进自己的人生,那么,我的存在才有真正的意义。
女儿对天气预报的怀疑及对未来天气变化的担心,看似寻常,但寻常背后恰恰是一个人在成长过程中所表现出来的对宇宙知识的怀疑及不确定性对生命的威胁。人类与动物最重要的区别就是有能力意识到自己的存在,可面对处于不停变化的宇宙,这种认识能力又会让人怀疑自己的存在是不是真实,因为如果自己与宇宙处于不停地变化中,存在不就是一种由幻灭导致的痛苦吗?

人类一直希望有能力把自己的存在安放在一个永恒不变的家,给人生一份踏实的安全感,以规避像我女儿所担心的生命中的风风雨雨。那么,什么是安全感呢?功名利禄只是安全感的表象,真正能给人带来永恒的安全感的,是庄周大化宇宙的情怀,是笛卡尔我思故我在的理性高度,文化背景不同,但殊途同归,人类孜孜以求的,仅仅只是一个可以安身立命的庇护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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