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有一壶酒,足以慰风尘,醒时邀明月,对饮成三人。
这是师傅时常念叨着的一句话。师傅是天下第一刀,早年收养了两个无家可归的小孩,一个是我,另一个叫阿宸。
十六年前,收养我们的时候,师傅还不是天下第一刀,我们也从来没有听说过天下第一刀的说法。
那时候我和阿宸最喜欢做的事就是趴在窗户上看师傅练刀。师傅的刀是带风的,它挥舞起来时就像一条惊怒的游龙,天上的云彩都被它收了,凝聚在刀身中,等待着最后的一刀。
但是师傅从来没有都没有劈出过最后的那一刀,虽然阿宸还是看得入神,嘴巴张大口水直流,但我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02
在满月那一天,我想师傅说出了我心中的疑惑。那时候师傅还没喝酒,他和我说,那时因为他没有劈出过最后那一刀。我问他为什么不劈出来,师傅问我,你觉得我为什么不劈出来?我说,没有可以劈的对象。师傅喝了一杯酒,望了我一眼说,你说对了一半,我心中缺少的是一股杀意,那一刀得带着世间最猛烈的杀意才能劈出去。
我问师傅,如果不呢?
如果不?师傅喝了一口酒,那便不吧。
当晚,师傅又喝了很多酒,他说了很多东西,他说曾经有过一个妻子,他还说他有一个弟弟。
他们在哪儿?
师傅趴在石桌上不说话了,那是二月的一天,师傅趴在石桌上睡着了。
后来,师傅开始教我们练刀。
他说他的刀法是天底下最难练的刀法,因为他的刀法太快,快到别人都没看清怎么出刀就已经成为刀下亡魂。
我问师傅,难道就没有什么破解的办法吗?
师傅摇摇头说,世间万法,唯快不破。
03
我不喜欢练刀,我喜欢的是那些挂在墙上、藏在柜子中的琴棋书画。而阿宸则不同,他嗜刀如命,师傅教他的刀法,他两个时辰就学会了,而我则要一天。
师傅每天只教两个时辰,剩下的时间他就走了,走去哪儿我也不知道,但这却是我一天中最痛苦的时光。因为阿宸要我陪他练刀。
师傅只教我们刀法,却从来不和我们对刀。因为他的刀下是有亡魂的,那种哭嚎我们怎经受得住?
而我的刀下没有。
阿宸问我为什么不反击,我说你刀那么快我怎么反击。
阿宸突然收刀入鞘,说,不打了。
我问,为什么不打了?
阿宸说,你的刀和师傅不一样,没有杀意。
我说,我对你为什么要有杀意。
阿宸摇摇头走了,走到后院师傅常常练刀的地方,把刀杵在地上,而这一杵,就是一天。
时间久了,我走到宸跟前说,要不,我教你吹箫吧?
吹箫?
对,吹箫。
为什么?
我说我看了那么多的道文典藏,里面的刀客随身都会带一支好萧,他们寂寞了总是要吹一吹,所以我想一个会吹箫的刀客,才算得上一个真正的刀客。
阿宸答应了。
其实只有我心里知道,我的技艺已经难以长进,须得和别人练练才能够入室登堂。至于说萧,这不过是我编的。只有剑豪的腰间才会挂上一只好萧,刀客的腰间挂的,是他人的头颅。
04
阿宸学的很快,好像他学什么都很快。
我学了几载寒暑的萧艺,他几个月就与能与我不相上下。
师傅说的没错,阿宸是天才。而天才,不管是学刀还是学萧,都很快。
我对阿宸说,师傅说我们十八岁那年便可以下山。
阿宸说,如此甚好。
你会想师傅么。
不想。
为何?
天下霸者,无牵无挂。
05
师傅每天仍是只教我们两个时辰,别的时间都不会在院子里面。我问师傅,师傅也总是摇摇头。一来二去我也就懒得问了,我还是专心看我的书,教我的萧。
一晃,便是十六个春秋。
满月的那个晚上,师傅把我和阿宸叫到跟前,对我们说,我教你们最后一刀。
当晚,月下清辉似是被一刀斩去了神形,此间雾气似是被一刀摄去了魂魄,漫天卷云似是被一刀消去了凡胎。师傅持刀,似是化作了一条神龙,他一刀横呈在我们面前,终究是没有劈下。
他说,这一招叫,杀意浓。
我问师傅,这一刀为何不一斩而下?
师傅收刀入鞘,说,没有杀意,又怎能一斩而下?
若是斩了?
身死道消。
那一晚,我们学到了这世间至强的一刀。这一刀很简单,它只不过是突破了速度的极限,快到别人都没看清怎么出刀,就已经成为了刀下亡魂。
大道至简,这最强的一刀,也是最简单的一刀。
06
第二天,我们背刀下山。
下山后,迎接我们的并不是一个充满纷争的乱世江湖,而是一排排整齐的御林铁卫。
一个衣着华绸的男人用尖细的声音向我们宣读着一张黄纸上的内容。
那一天,我才知道这座山名唤昆仑。
那一天,我才知道我们也拥有名字。
那一天,我才知道我们并不是孤儿。
那一天,我才知道我即将权倾天下。
那一天,我才知道,这个名叫大乾的王朝,
已经岌岌可危。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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