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决定先记录下这个故事,因为对岁月和记忆总是不太放心,他们联起手来会改变一些真实,把故事变得过于美,或者过于恶。
这个故事的主人公不是我,或者说不只是我。主人公是刀客,他没有留下姓名,甚至没有留下样貌。这样也好,描述起来很简单,纤瘦的身材,一长一短两把直背刀紧绑在腰后,头发是用黑色发带束起来的,戴一个面具,纯白的底色上面画了几道朱红色的花纹。我见过他几次,都是一袭紧身布衣,有时披一件黑袍,有时是白袍。
第一次见他那天,薛府管家一大早就来我店里订了三坛换骨醪,想必是府上邀请了道家高人,看管家匆忙的样子,我便没有细问。搭了两包精致的糕点,管家道谢后留了银子就离开了。正记账的时候,刀客就进了店门,他声音很轻柔,要了一盘素菜,二两花雕。起初因为他戴着面具,是引起了大堂食客们和店里伙计的注意,包括我。但是江湖之大,性格古怪的人也见识过不少,便没再刻意去看。那天他披了白袍,嗯,这点倒是印象深刻。
吃罢酒食,他到柜台付钱时,问我:“劳烦店家,薛府怎么走?”
我喊来跑堂的小九,在门外给他指明了路,他道了声谢便往那里去,走得也并不着急,我觉着那身白袍好看,便在门口望了好一阵。心里在寻思着,薛府似乎要有些热闹事情了,当下只知大公子薛嵩明半月前游历归来后,一直未曾出门,不似往常走街串巷地寻些热闹和趣事来做。
刚回来时管家来买接风酒,那时候聊起过,说是他们家老爷派大公子去蜀地寻一道符。此中详情我未曾打听,本来这官府人家和江湖中人的往来,也不是什么新鲜事,江湖并没有那么远,庙堂也不是那么高。
望着刀客的白袍消失在街口拐角处,我便回到店里继续忙活我的营生,这家店我从父亲手里接下以后,经营至今也有十三余载,因家传多种酿酒古法,很受酒徒食客们的青睐,其中不乏富贵人家和江湖名士。我也有点沽名钓誉之嫌,摆出一副专心酿酒烹食的姿态,不愿就此当个富商巨贾。因此虽然名声在外,但店面一直是朴素的陈设,二层小楼,也并未接受什么题字和赠匾的人情,门牌仅仅是一块刻着“酒客”二字的木板,取“来者是客”之意。也承蒙诸位客官不弃,生意很是红火,来访者也豪气,不摆场面和架子,来了便是饮酒吃菜,未曾有过伤和气的事情。
我从父亲手里接过来的不只是这个店面,也承接了一个规矩,就是不让客人在店内发酒疯。父亲经营时,这条规矩是靠我师傅维护,我出师后父亲把这个店交给了我,便和师傅游山玩水逍遥自在去了。于是乎,我便一人担了这店主和打手两份差事,好在如今朝野上下酒风尚可,我还未曾出手赶过人。
也不希望以后需要我出手赶人,万一酒醒后记得这事,来店里再寻我动拳脚,就会变得很麻烦,我不喜欢麻烦。
在刀客白袍消失在我视野的三个时辰后,他又从门口走过,这次一样的不紧不慢,但是这次没再进来喝酒,我也是在他这次路过时,看到了袍子下面,紧绑在腰后的两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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