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就这么一点浪漫

文/尔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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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见溺水】

学了大半个夏天的游泳，依旧是只能坐在游泳池旁边玩水的程度。憋气，换气依旧只是听说。听说那个谁游泳很厉害，可以在水里憋气憋很久，听说那个谁学游泳学了一会就会自行换气游去很远的距离了。我后来逢人就说我有深水恐惧症，不适合游泳，虽然我自己也很遗憾能在危险的时候自救的方法又少了一样。可是有些事情是勉强不了的，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这是已经躺在砧板上的，像那条鱼已经死去就要下锅了，铁真真的事实。

还有，就像做梦。要梦见什么，我们事先也不知道。如果睡前就知道我们要做什么梦了，我们可能还会有选择的权利，可遗憾的是没有。我记得很久之前的一件事，真实性是不需要考究的，这事就发生在我身边的人身上。说来我的家族也是很奇怪，每个人都是偏科的料，个个都是文科了得，理科薄弱。那种薄弱是薄弱到有些匪夷所思的地步。那一次，家里的姐姐考数学，其实每次考数学我们的态度都是一样的，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考完数学回家，还没等到发卷子，姐姐就说我昨晚做梦了，梦见我这次的数学考了三十几分。我当时看她脸色凝重，一副真的就是三十多分的样子。我们都安慰她，说只是做梦，梦到的和现实是相反的。我已经忘记了这句话是听谁说的了，可不可信也都不知道，只是后来安慰别人的时候都这么说，具体灵不灵验我也觉得是因人而异的。可是那天姐姐一副沮丧的样子回到家，跟我们说的时候还一脸不可置信，她说她的数学真的就考了三十几分，跟梦里梦见的一样，这个一样的程度还具体到具体是三十几分这个几的数字。我们都愕然，觉得太不可思议了。我后来因为姐姐的这件事，对于“梦到的和现实是相反”的这句话产生了很大的怀疑，但不知道为什么，在安慰别人的时候我还会这么说。

所以，我在有一天晚上，梦见我溺水了，醒来的时候很是惶恐，我怕梦境成真，而我还学不会游泳。在那个梦里面，海水已经淹没我的鼻腔，一呼吸张开嘴巴，海水就像猛兽一样往里灌，我瞪大眼睛，咽喉像是被火灼烧一样，火辣辣的痛，我挣扎，双手双脚在水里却怎样都使不上力气，我看见海浪一波波袭来，我只能随着水的浮力不断下沉又浮起，而我不断挣扎。之后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双手紧紧抓着身下薄薄的被单，身体是侧躺蜷缩着的，床角的小电风扇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我踹翻了，正向上躺着吹着床顶的蚊帐，一股一股的，一摸额头触到一片的冰凉，原来是冒了冷汗，双手双脚也是冰冷的。坐在床上缓了半天，想起来喝一杯热巧克力，找了半天才发现巧克力早就在步入夏天的时候整理掉了，这时候哪来的热巧克力，估计就算有，喝完之后汗淋淋的也就不用指望能睡觉了。所以索性拿出一包红茶包，直到把热腾腾的红茶喝过半才猛然想起这大半夜的喝完茶，估计也不用再想睡了。

在那个梦之后的那段时间，我对水可以说是避而远之。虽然说夏天不去一趟海边是一场深深的遗憾，但我想如果为了弥补这样一场遗憾赌上我的生命，真的划不来。我是在那个时候才发现，原来我恐惧梦境，我怕有一天就梦境成真了，我会死在那片深海里。这跟夏日穿着人字拖啃着西瓜面对大海，阳光，吹海风的浪漫比起来逊色多了，你看，连生活所给予我的这么一点浪漫我都要如此的浪费掉，可怪谁呢，就怪我的那个溺水的梦吧。

【没有标点符号的短信】

我家林先生林爸爸给我发短信的时候，从来不用标点符号，我每次都要在脑海里把他短信的内容一句话一句话的切分开来。有一次我真的不耐烦的在他给我打电话的时候说，老爸，你可以用一下标点符号吗，你知不知道一段话有的时候打出来有没有标点符号是极其重要的，一个标点符号所放置的位置是可以影响到这句话所要表达的意思的。当然，我这长篇大论讲完之后，林先生语塞了半天，回了一句：太麻烦了，你看得懂就行。之后照样的我行我素，一大段话下来标点符号像是迷了路，从来没有出现过。

其实林先生每次给我发信息无非都是让我多喝水多穿衣服多吃水果早点睡觉不要熬夜云云，要不就是回家前让我要注意安全，下车了给他打电话他来接我种种。就算是一大段下来没有标点符号，也是很好理解的。再来我收到林先生短信的机会也并不多，他一般都是每过很长一段时间才会给我发一条没有标点符号的短信，最频繁的应该是换季的时候，林先生好像每次都料定了我一换季就会生病的这一可能性，每每时间点都掐得很准。时间长了，看久了，对于林先生没有标点符号的短信我也很习惯了，我想指不定哪天林先生突然发了一条有标点符号的短信我还要怀疑会不会是出至他人之手。

我想起林先生会发短信还是用了触屏机之后，还是我教他的。林先生人到了一定的年纪，眼睛不行，记忆力不行，让他打拼音或者笔画都有些难为他。用了触屏机之后，我索性就教他手写，林先生写得一手好字，就只是不会操作手写的界面和发送的按钮罢了。我记得当初教了他不到五分钟他就学会了，他第一次自己动手给我发送成功第一条短信的时候就跟孩子一样开心，还一直在我家韩女士面前念叨着你看你看，你就只会玩小鸟爆破。不用怀疑呀，这就是我家爹妈平时在家的相处模式，不是林先生炫耀就是韩女士炫耀，就像之前风靡一时的切西瓜，他们两个也是斗得那个翻天覆地。

很久之后的一天，跟弟弟聊电话，弟弟不经意的说起有一段时间林先生一直缠着他，让他教他手机标点符号的按钮在哪里，怎么按出来。我愣了愣，说什么时候。弟弟在电话那头回忆了一会，说是前段时间。那天挂掉电话之后，突然鼻子有些泛酸。那段时间应该就是我跟林先生抱怨他的短信没有标点符号那会吧。我第一次觉得自己挺混蛋的，林先生虽然现在记忆力不如从前了，可是他记得我的手机号码，记得我的生日，记得我喜欢吃濑尿虾，记得每一次换季让我多喝水多穿衣服。他记得我的所有，就只是不记得我当初跟他说标点符号的按钮在哪里。

之后林先生的短信依旧是手机里面最特别的，依旧没有标点符号。可是每次看见一大段长长的字没有空隙的密密排列下来，把我的心都填满了，没有留下一点空隙，我突然觉得这样很好。就像他对我的爱一样，细密得也没留下一点空隙。

你看，这也是生活给予我的浪漫，我曾经不懂得，怪谁呢，就怪我那颗不懂风情的心吧。

【听一场浪漫】

我从小最讨厌听潮剧，咿咿呀呀的，没一句成形，又是枯燥拖沓剧情，不管是听还是看，都直教人想睡觉。

我想我说潮剧应该很多人不知道，如果我说京剧知道的人就多了。潮剧跟京剧是一样的，只是潮剧唱的说的是潮州片区当地的方言，不像我们中国的国粹京剧那么的广为人知。

受我阿嬷的影响，潮剧我是从小听到大的。几乎是在我儿时记事起，潮剧它就充斥着我的生活。不分季节，不分早晚，在乡下空闲下来的时候，阿嬷就会招呼一群老人来我家，放潮剧的碟片，从《状元与乞丐》到《杜十娘》到《柴房会》咿咿呀呀缠绵悱恻唱上一整天。我固然是不喜欢的，每次听着听着不是坐在凳子上睡着了，就是听一半就和小伙伴出去外面野了。

后来慢慢长大了些，偶尔我也会静下来陪阿嬷一起看。因为长大了，认识的字多了起来，听他们唱或者是说我听不懂，但潮剧的碟片都有字幕，听不懂我可以看字幕。而阿嬷也会在一边告诉我剧情，像那个穿着大红色红袍，脸上的妆容和善的，手里拿着白色的拂尘向上挥动奔跑着的，事实上是一位青年才俊高中状元，拿着的拂尘代表马，拂尘向上挥动奔跑的时候表示他此刻正骑着马；像那个身材矮小，佝偻着背，面部的化妆看着也很滑稽，鼻梁上方还点缀着一大片白色的，用潮州当地的方言来说叫“白鼻”。阿嬷解释说这类人物就是戏里面的丑角，一看这个服装跟妆容就知道不是做好人的；还有一类是戏里面的奸角，就是我们所说的大花脸，黑白交错，特别是眼睛附近的妆容，很生硬，线条整个是提升上去的，眼神看起来就让人毛骨悚然，除了妆容，服装也是一袭大黑袍；像头饰和服装都很华丽，妆容一看就很娇媚的就是戏里面的女角了，就好比是电视剧里面的女主角。阿嬷说在潮剧里面的主角向来都是命运坎坷的，经常会被奸角和丑角陷害；再来让我印象深刻的是潮剧里面的媒婆，我觉得媒婆这一角色在潮剧里面是最好认的，一身福态，这个福是发福的福，脸上总会有一颗标志性的媒婆痣，任谁一看就知道是什么身份了。

我后来想我不喜欢潮剧最大的原因除了剧情拖沓冗长之外，就是戏子在台上唱戏时的百转千回，咿咿呀呀。我向来是没有耐心的人，平时看剧都是希望一部剧不要有多余不必要的剧情，一根肠子通到底，酣畅淋漓就可以了，这样看的人也不用费心思拐弯抹角去猜。我后来把我这个想法告诉朋友的时候，朋友刚好也是潮州人，他嫌弃我不懂浪漫。潮剧最大的特点就是戏子在唱戏的时候每一个声韵，动作，再加上面部表情，每一个环节都是相辅相成，自成一气的。如果这之间少了一部分，这戏看起来就没有意思了。戏子在讲述一件事情的时候都是唱出来的，一字一句，咬字清晰，每一个字都有属于自己的音调，或低或高，或尖锐或低沉，戏子唱的时候每一次换气，声音的拔长或短促，都是有讲究的。特别是一句话唱到结束的时候最后一个拉长的音会绕上一绕，在搭上面部表情，身上的戏服长袖子一甩一收，脚下绣花鞋是碎步还是小步挪都是一种风味，风情万种。

潮剧也分武戏和文戏。阿嬷之前笑称有心脏病的人最好就不要现场看武戏了，那擂鼓声，闹得心慌。我后来有幸听过现场版的武戏，才明白阿嬷为什么会说这话，那锣鼓喧天，戏子穿着各式的服装，脸装也是五花八门，拿着武器在台上各种比划，当时除了眼花缭乱之外，心脏也是随着锣鼓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

现在，我已经可以静下来陪阿嬷看完一场一场的潮剧了，从头看到尾，不懂的地方阿嬷还会在一旁小声告诉我。就今年暑假回乡下，跟着阿嬷还有老家的一群长辈们夜里在露天看潮剧看了一整晚。当时是临时筑成的一个唱台，乡里的主事人请了一班戏剧团回来唱的，就当是庆祝国庆，这是老家每年国庆必有的项目，像往年我是兴趣缺缺的，可是今年因为陪阿嬷我也让自己融入进去看，耐心的听台上的戏子辗转反侧，咿咿呀呀，或是哭泣或是尖锐或是低沉或是哀怨的讲述一个故事，从服装到面部表情到唱功都无懈可击。

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属于潮剧的浪漫，一样是风花雪夜谈情说爱，潮剧所表现出来的千回百转也别有一番风情。

【生活就这么一点浪漫】

今天吃油条豆浆，明天吃肉包子烙饼，今天穿短袖短裤，明天穿裙子风衣。我想每一个生活的小细节都是一门平凡细微的艺术。它们深入我们骨髓，隐入了我们的生活间隙里面，我们没有发现，并不代表它们就不存在。那种生活的艺术细微到今天早晨飘落在街道上的那片落叶的纹路，不管你有没有发现，它都是存在的。说起来也不多，就那么一点。你想要就有，你排斥就没有，像一个不能控制的梦，像一条没有标点符号的短信，像一场拖沓冗长的潮剧，都是生活的带来的浪漫。

你觉得浪漫，它就是浪漫的；你觉得没有，那么就没有了。生活就这么一点浪漫，全凭你要，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