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驱散了阴霾,穿破云彩,透过玻璃撒向蜷缩在地板上的人影。似乎感受到阳光的温暖,魃动了动,翻了个身面向窗户。从这个角度,刚好能够看到红彤彤的太阳与粉色的云。
“真美啊!”
魃一时为之着迷,直至听见时隐时现的哀嚎声,不需要趴在窗前看,魃已经条件反射地想到了那一大群衣衫褴褛的丧尸蹒跚前行的模样。
“真可悲啊!不管怎样,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魃深吸口气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发现身体似乎比昨天又灵活许多。
“也许今天就能到市中心那个最高的酒店了!真麻烦,为什么我就不会开车呢?不然早到了!”魃从背包里拿出蓝笔及月历,在9月26号这天重重的画了个圈。整篇月历格外杂乱——3号4号被黑笔圈着;5号被涂成了一个黑斑,旁边是一个问号;6号到10号被一笔划过;11号到到26号,也就是今天,挨个被蓝色的圆圈着,其中22号右上角有一个红色的1,23号是2。
想了想,魃又拿出红笔,在26号右上角添上数字3,接着把日历放回包里,做了个简单的热身运动就开始出发。“就算会开车,路也会被那群丧尸堵得死死的吧!”魃不满地嘟囔着。
3号那天,郊区那座生化工厂爆炸了,城市瞬间被漫天的黄雾笼罩。当日政府就开始组织市民远离这座城市,然而才第二天丧尸就出现了,纵使政府一直安抚着,人们仍然抑制不住地恐慌,本性也开始暴露,整座城市一片混乱。而魃,也在医院出现丧尸时被家人毫不犹豫地丢弃,那天,是事发第三日。
“如果是我,我也不会带上这么一个累赘。”无聊的魃嚼着从超市拿来的口香糖,混在丧尸群中一瘸一拐地向市中心走去,摇头晃脑地说着。
毫无疑问,瘫痪在床没有任何行动能力的魃于丧尸而言就是一盘美味大餐。很奇怪的,当魃眼睁睁地看着好几个面目狰狞的丧尸扑向他,分食着他的身体时,他的内心一片安宁。
“也许,是因为这些可爱的家伙满足了我的愿望吧。”想起临死前的那一刻,心里充满着自杀的想法却又懦弱地不敢实施的魃这么自嘲着。抬头目测了下酒店的位置,又混入了另一个丧尸群。
然而,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魃还是没死,他身体健全地醒过来了。除了身体很是僵硬外,魃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魃走遍了整个医院,发现大大的医院空荡荡地,地上墙上到处都有鲜血,倒是个拍恐怖片的好场所。
“不过,还有什么恐怖片会比身临其境更恐怖呢。”想到此处魃忍不住发笑,甚至还偏过头向满脸腐肉的丧尸同伴询问。“你说是吗?”
最后,魃选择在干净整洁的医生休息室躲避等待救援。休息室只有两个衣柜,一张两人座沙发,靠墙的书桌及椅子。书桌上有一个电子表,上面显示着2016年9月11号09:19。旁边是一个相框,里面是个脸圆圆的,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的女孩,二十来岁,很是青春活泼。桌箱里有几只不同颜色的笔,一本月历,一本相册,相册的主人公就是那个女孩。
想到那个女孩,魃忍不住低头看看自己的手--白皙干净,却也掩盖不住它曾做过的那些事。“那么爱笑的一个女孩儿,肯定不会希望自己作为丧尸存在于世上的吧!”
事实与魃想的相反,似乎除了他市里已经没有了生命体的存在。在丧尸制造的噪音下,整座城市显得越发空寂。不过短短几日,魃就已经快到忍受的极限。与此同时,他发现了自己的异常之处——不会渴,不会饿,不会困。好像他也变成了丧尸,不过上天待他格外优厚,魃拥有自己的意识,并没有嗜血地欲望。
“真的是优厚,而不是折磨吗?”魃苦笑着,他旁边的这位丧尸先生,曾是他同房的病友,任他如何想象,也不会猜到再相见会是这样的场面。
在休息室躲藏到22号仍未等到任何救援,魃已近乎绝望。他觉得自己变得跟疯子一样,每天不停不停地自言自语,却还是被无边的孤独包围。
魃跑出了医院,跑向了丧尸。他自暴自弃地想,反正我已经变成了怪物,那就让我彻彻底底地变成丧尸吧!起码他们还有那么多同伴。
然而。丧尸对他视而不见,不管他跑到多少丧尸面前,都没有丧尸如他期望的那般扑向他,反而是见到的一切让他更加的绝望——丢弃他的父母,或远或近的亲戚,朋友,曾暗恋过的人……
每个人,认识的每个人都变成了丧尸!本就没有求生意志的魃仿佛坠入了深渊,又黑,又冷......
“如果知道仍然会变成丧尸,你们会不会陪伴着我到最后一刻呢?”面对至亲的父母,魃对于他们的丢弃仍然耿耿于怀。
然后,魃去警察局找到许多把枪,颤抖着双手攻击一个个熟悉的面孔,累了一天,终于让他们都不在行尸走肉地“活”着。
迎着第二天的夕阳,魃将枪对准自己的脑袋。
子弹射进了魃的太阳穴,并没有如他所想那般痛快地死去,反而疼得他死去活来。
“如果这样算是活着的话。”魃嘟囔着,想起那日的疼痛,仍忍不住一阵战栗。
此刻,魃终于走到了酒店,电梯早已停止运行,想上顶楼只能选择爬楼。饶是魃自认为是半丧尸,也累得气喘吁吁。
“不过好在还是到了。”
魃走向平台边缘,低头看了一眼,距离地面的高度让他一阵眩晕,身子显些站不住。
“嘿,我是不是太不知足了,古往今来,有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不死,就被我这么轻易地得来了。”魃双脚颤巍巍的踩在平台边缘,后背紧紧地靠着护栏,缓慢地将双手平举,做出飞翔的姿势。
“一直想体验一次蹦极,今天终于敢尝试了。”
魃紧闭双眼,轻轻往前一跃,感受到风从指间穿过,忍不住又睁开双眼。
湛蓝的天空里几朵白云缓缓地漂着,真美啊!
有什么样的恐惧,能敌得过长久的孤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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