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洲芳文】
夜间的市中心灯火通明,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单调严肃的建筑物都攀上了各式各样的彩灯,漆黑的道路不住闪烁灯影斑驳。
人群涌动,车流似川,午夜汇集的光芒甚或压倒了白昼,稍稍相比,尤为活跃,像是一场久远年前的篝火夜会。
在这样的道路上,大都会犹如拼命展示她们的绚丽般让行人应接不暇。奢华背后,聚光灯的数量縻集,骤暗又明,或许也会因为繁多而黯然神伤吧。
我本不适合在这钢铁水泥的城市中游荡,这夜间气氛已然达到了顶端,愈加让我想要逃离。
我不住往边沿信步,企图在空寂中寻找宁静。
这时,东南角的漆暗灌木丛背后,传来阵阵柔和悦耳的音声。
像是风,从耳畔吹拂。如流水般细腻,悄悄安抚躁动河床。
伫立在角隅车站的我,苦闷地等待着最后一趟夜班车的到来。大概还要有十分钟才会经由,这短暂十来分钟,却像是硕大热气球被轻轻扎了小口般,至为缓慢地散去。
这附近的街灯看上去好似上世纪残留下来的遗物,让人不觉生出了一股熟悉且密切的情绪。
中心处的灯光如何之艳丽,此处的阴郁益加显得凄清空寂。如同阶级般的告示,两个极端的存在,不过相隔着一道不厚的水泥墙罢了。
狂欢的声音仍旧传来了些许,每个人都沉醉在这夜间人造的光亮中,留下各自的回忆。
我漫游在人烟荒芜的沥青路上,透过林樾看到皎月与星河,轻风如薄纱带动整片天宇,縻集的乌云聚散往返,犹若青涩腼腆的少年少女。
繁星倾洒,晚风醉人。
一声声沉闷且情绪涨满的萨克悦音,穿梭于新月赋予层层白痕的叶子,不知不觉送到了耳畔。幽趣渐起,萦绕不止。
那悠扬而又隽永的乐声,想必是夜间精灵洒落的轻音,欢悦地在偏离灯光璀璨的漆黑大道上欢悦舞动。
空寂的周遭形成一个幻境般的音乐厅,没有聚光灯,亦没有多余的欢呼。只有那边沿不住传来的声音,好似不曾有观众,只是为自身而奏乐。
我将这场逸旅称之为:十分钟的旅游。
公交站牌微亮的光影显得寂寞,萨克斯的音乐就好似刻意为它伴奏一般。
我坐在一旁的候车座位,微微倚靠在背后宣传栏,将目光投射在了碧落之上,耳朵确实仍旧认真地聆听着这不知何处传出的音乐。
入夜凉风锁清庭,倚栏看辰星。
万点萤火縻集,绘月华疏影。
天空极端清澈,像是被人泼洒了一盘清水般,星辰湿淋淋地不住闪烁,在壁月身旁不住撒娇。
一颗星动,整片天宇,随之闪烁,犹若也是为这晚风独奏的萨克斯而倍感新奇。
昏暗的街灯弯得很低,正好在站牌附近。
两种光影无力洒落,像是沉醉般地敷衍工作着。是啊,在这样的夜晚,于此刻的幽幽之乐,饶是不远处的狂欢声如同潮汐涌来,都被这深深的侘寂雅致的浓凝氛围给委婉推开。
人群涌动,欢呼作响。幽邃晚月,独坐听风,遂往碧落间悟清丽,空寂中寻炫彩。
在漆黑的转角尽头,巴士的灯火犹若无数萤火虫般奋勇向前。
车廊上空无一人,除了机器读卡的滴滴声,一切终究趋往于寂然。耳边的萨克斯音律不住逃离,被这机械制成的钢铁车厢所隔开。
可是,它并没有这样就善罢甘休。
在那几近消泯的最后一刻,最后的一组乐章尤为清澈,从耳畔中径直渗入灵魂,不住在意识的心海中回荡,掀起阵阵带有浪漫醉人气息的浪花。
那一夜回到家中,困意很不寻常地涌起,甚或眼皮都不自主地拉下了半个窗帘。
屋内极为宁谧,没有吵杂,似乎所有人都在那悠悠的溪水流动般音乐中醉去,于梦中游览着这一生所有的小甜腻。
我记得那一晚上我做的梦。
于梦中,我回到了那个熟悉的车站。我没有等待迟来的列车,而是不顾不管地追随着那醉人乐声的源头,不住奔跑。
晚风将薄薄的轻纱掀起,不知不觉我已然来到了郊外,全然离开了那大厦耸立的大都会。
在那山泉流水淅飒的绿野仙踪中,我看到了一个精灵,在轻轻吹响萨克斯。
(文章首发《森屿深巷》,图源网络,侵删。)
文丨陈川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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