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书闲话

在 美 梦 的 路 上 ——学书闲话

蒋冰

曾经在念中文系时，常做着向往古贤名士这种可望不可及的桃源美梦，总是想象着山阴道上笔墨翻飞的潇洒从容，让生命对自然的渴求瞬间荡成笔底的迷人风光。也曾数次雨后的黄昏独立于西子湖畔微冷的风中，神往着历代游走在湖边小径硕儒前贤们衣袂飘飘的独立特行，心旌摇曳神游天外而倍增感慨，悠然而迷惘。

在自书自玩的少年时期，敢于酒后狂呼笔走龙蛇而不怯，听别人几句夸奖，便忘乎所以。大学毕业后尚在这种良好自我感觉中人前落墨不自知，甚至到高校教授书法。及至入恩师门下一正视听，始能在信手拈来前贤的片纸只字面前，羞愧于自己的苍白无知和渺小。才知书法之难，远出乎自己的想象。

去杭州之前，经历了一次从中文专业介入书写的转变，主要着眼点在技法的枝枝叶叶上，诸如线条三性、笔形及相应的动作、起承转合的自然过渡、整体节奏的体会和寻找等等，甚至于流行书风中对动作、节奏、对比的强烈夸张所基于的形式构成理念及分解训练的方法，皆于老师私塾中严格遵循，不把“写字”当写字看待，而是当画画。沉溺其中，不及其他。几次获奖，似乎又开始能在人前挥墨了。但是，内心曾经的文人梦，深感属于自己的书写状态不是这样的，何时才能沥掉粉饰的面纱，去除鼓努造作掩饰不了的不塌实感，而直舒坦坦荡荡的本我呢？

湖畔几年的收获，主要在技法的稳定性和认识上的第二次转变。技法本身无法穷尽，能寻找到契合自身的才是关键；然而每提炼一丁点东西，都需要多次的反复自我肯定和否定，没有相对集中的大剂量训练是很难如愿的。因想在小楷和小草两个端点技法体系的相对稳定性上做点功夫，曾经写到一拿起笔手就钻心地痛。

看前贤高人的东西，明白到知法而明度的重要性。丝丝入扣恰到好处说起来谁都明白，做起来难受得几欲折笔，唯有深深叹服于古人之难以企及的高度。然而，坚持下来的好处，是逐渐明白到这样一个道理：刚开始接触时因需解决的问题太多而茫然无措，倘若能抓住“拟之贵似，察之尚精”的学习主线，力求准确，则随着临帖的深入，许多问题会迎刃而解。

入之愈深，见之愈奇，行之愈难。深感对小草的临习，当心存虔诚，然后才能体会其间丰富的点画形质、多变的使转性情、妙在精微处的一顿一挫间流露出的气息以及与线条共舞的生命形态等等。尽管对这种度的把握愈觉其难，乐在其中的美感亦自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