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在别处

再生

「无处是家乡」

我一直把这句话和“黑塞”联系在一起。印象中，早年青春雨季时节，我应该看过黑塞的一些文段，然后就记住了「无处是家乡」这句话。想起来，有一个感受很深刻，我捧着黑塞的书，好像是遇到知己说出了你隐秘的语言那样的震撼，久久摩挲，看着文字赞叹，又叹息。刚刚尝试搜索验证这句话和黑塞的关系，免得说错出处导致文艺的名声不保，一时无果；然而在我打算放弃的时候，突然就找到了。原来源自于他的散文诗 《Woods》 。

“ 让你心中的上帝说话，它们就会缄默。你害怕，因为你走的路引你离开了母亲和家乡。但是，每一步、每一日，都引你重新向母亲走去。家乡不是在这里或者那里。家乡在你心中，或者说，无处是家乡。”

“ 当我倾听树木在晚风中沙沙作响的时候，对流浪的眷恋撕着我的心。你如果静静地、久久地倾听，对流浪的眷恋也会显示出它的核心和含义，它不是从表面上看去那样，是一种要逃离痛苦的愿望。它是对家乡的思念，对母亲、对新的生活的思念，它领你回家。每条道路都是回家的路，每一步都是诞生，每一步都是死亡，每一座坟墓都是母亲。”

哪怕现在读起来，也还是觉得：就是酱。

城中

我们的生活并不是从一开始就是在别处的。但他慢慢地就在别处了。

在我的印象中，童年的生活记忆是在深圳。那时候，这个城市大概还只是个发展中的渔村吧？我懒得去考究。只记得童年的存在是这样的，他们说7岁的我太小（大概是看起来弱小？），还不适合上小学，等到8岁再说吧！于是，8岁上小学以前，我和那时候还年轻力壮的爸爸妈妈，住在深圳的某个地方。妈妈好像说是沙头角，这个名字我始终感觉有种不一样的熟悉感。同时，现在还觉得很遥远。那时候，我和住同一栋楼的小伙伴，会在楼下玩弹珠。玩弹珠，一轮又一轮，有时候应该还有其他小伙伴，我记不起来。

对了，然后我们遇到了很臭的臭虫，死在路上，很恶心的感觉。我们都回家了。后来，我们就分开了。我8岁入学，开始了在老家的求学生活。

高考结束那年。我又兴奋又紧张，不知道跟着谁，回到了深圳那座城市。不过那时候应该说，是去到了深圳。因为记忆模糊，我也并不了解我的归属地是深圳还是哪里。其实那个年纪哪里知道什么归属地呢。连家乡应该都不太又概念吧？别笑。我觉得那时候的我，估计不比现在几岁大的孩子开窍。那时候想着能够出去深圳，就觉得好光荣，比现在出国的期待似乎还更加浓烈甚至充满了使命感、荣耀感。哇塞，终于不用呆在老家了，终于解放了，终于可以去见大世面了。大世面啊！

然后亲哥哥为了迎接我，和我隆重地吃了一顿肯德基。我小心翼翼，好奇这玩意是什么嚼劲。觉得城市果然不一样，连鸡肉和面包都可以这样吃。

穆斯林教堂

我还在大学的时候，也是一样的懵懂。当曾经的高中同学已经利用他的大学寒暑假时间，走遍了天南海北的时候，回来跟我兴致勃勃分享他的奇妙经历时，我的懵懂就被点着了火。原来这世界上有一种地方叫做青旅。我第一次一个人去了厦门，住了一间青旅，遇到国际友人，送上了明信片；没有任何交流。后来我也才知道了原来世界上有一种方式叫做couchsurfing 以及免费机票。后来我第一次用大概250元的人民币来回机票，去了一趟马来西亚；第一次把脚步伸出了国外。我坐在飞机上，嗯，第一次坐的飞机，几乎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好。然后国际沙发主很热情地委派小伙伴来接我前往住处，我感动得一塌糊涂，也是又兴奋又紧张。

这种兴奋和紧张，伴随在后来每次假期中，每次凌晨抢票，每次钻研攻略，每次瞎走在异国他乡黑夜的路上。有的路上夕阳重重，河边水光粼粼；有的路上交叉分支，要仔细辨认才能确认要走哪个方向；有的路上灯火辉煌，灯红酒绿；还有更多的路上，或孑然一身，或一友相伴，甚少三三两两结盟。

有了一些开端之后，好像生活才开始，才开始在别处了。

听说曾经沧海难为水。我曾在泰国的小镇孔敬生活过一段时间。一直记得小镇那片湖，夕照下，美得我几乎想找个路人恣意分享。

孔敬黄昏

但是你会发现，其实你不知道该如何分享是好。说出来，说不出你内心感受的百分之一。

忘了是朋友的话，还是我自己的话，我们说，其实有时候你会发现，你了解得太多，还不如不曾了解过。因为一旦到达过，你就知道回不去了。当更多的人告诉你正常的生活模式应该如何的时候，你几乎是无法反驳，你的生活模式可以如何；只好丢一句：走自己的路，让他们无路可走。其实，很可能是你无路可走，特别是生活去了别处，而你勇气未满。

你说呢？生活在哪里，在哪些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