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姜育恒忧郁沧桑的歌声响起时,老年的王响从已经挂花的玉米地里穿出来,在铁轨边上对着二十年前正开着火车意气风发的王响喊“往前看,别回头”。“再回首,恍然如梦”,《漫长的季节》终以一曲《再回首》闭幕。
二十年转瞬之间,漫长又短暂,再回首,少年不在,中年不在,老年还在变老。存在过的事物和人,好像突然间消失。人总是会因为一些事情被困住,这是季节之所以漫长的原因,但时光不会,它会一直往前走。
《漫长的季节》讲了三个时间线的故事,三个时间线穿插叙述,最终将不同的命运汇入这条叫做时间的河流,奔涌着不知去向何处。
阳光正好的天气,中年王响开着火车飞驰而来,彼时王响可是桦林钢铁厂的劳模,机务段的头号人物。“我叫王响,响亮的响”。工作体面、老婆贴心、儿子英俊,尽管日子过得平凡但也挡不住他的骄傲,诚如他所说,他父亲挖下了桦钢的第一锹土,他是根正苗红的桦钢人,即使桦钢将要解散的消息满天飞,他依然乐观自信桦钢不会倒或者说倒了也不会压他头上,直到他从厂办新来的大学生龚彪那听到他在下岗名单上的内部消息时,他才突然陷入不安。但也只有短暂的一瞬,“我就信我自己”他相信他能扭转局面。碎尸案的出现,王响像抓浮木一样抓住了刑警队长马德胜。
“我厂办的,我叫龚彪”,“我桦工大毕业的,本科,这不对口吗?”。彪子是九十年代的大学生,那时候大学还没有扩招,可谓是天之骄子。刚进厂的时候,他也曾是积极上进的好青年,开会时他认真的记着笔记,对于桦钢改革的言论不停点头赞许,当厂长问大家有啥想法时,别的人都沉默不语只有他站起身说“宋厂长,我有点想法”,工作上虽不像他说的“一骑绝尘”却也可以预见前程远大。但她遇见了丽茹,以及不可避免的划入命运的旋涡。
刑警队长马德胜,是桦林公安局的办案高手,专业过硬、尽职尽责、领导认可、手下服帖,但由于和局领导对碎尸案和港商始终案的安排意见不同,索性辞职,他是具有理想主义和英雄主义的性情中人,碎尸案一直是埋在他心中的执念。
如果火车一直在《钢铁工人多自豪》这样激扬的音乐中开下去,应该平稳的驶向光明的未来,驶向人们期待的新纪元。然而,火车终将驶向命运的另一面,令人沮丧,令人失望。
2016年,王响、龚彪、马德胜三人因为一起套牌车事件再次相聚,不用过多的描述,人生的残酷尽收眼底。王响早已失去了他引以为傲的火车司机职务,做起了出租车司机,融入庸碌的生活;那个本该有远大前程的大学生龚彪,变成了拥有大肚腩、满脸痘坑痘印的嘴碎中年,做着一切好像都和他没关系的事;那个眼神犀利、目光灼灼的公安局刑警队长马德胜,已经秃了头,留起长发穿上紧身衣成为“桦林舞王”,在老年大学为比赛名额的不公正裁定争得面红耳赤。
套牌车很快找到,但套牌车事件并没有终结,困在心里的事情驱使他们想要查出点什么。随着傅卫军在在狱中死亡的消息传来,事件断了线索。
三个落魄失意的中老年人来到KTV,一个二十年前家破人亡现在因为听到巧云能过上更好的生活打算放弃对她的爱意,一个婚姻走到尽头,一个终日与狗为伴。他们在KTV里尽情欢跳,可欢快的氛围也掩盖不了悲凉的人生底色。当马队说出那句“我老了”的时候,其他两人瞬间落寞。“该吃吃、该喝喝,啥事别往心里搁”的彪子也难得正经说句话“你说,咱这辈子是怎么过来的,有时候总想回忆点啥,寻思半天,啥也记不起来了”。王响说“我年轻的时候,贼他妈不信命,我越老越发现我错了,咱的命都给定下来了”。彪子在KTV狂欢后的第二天一早去买早点,随着电台传来的中奖号码信息,幸运之神终于光顾,然而生命也终于走向尽头,普通人的人生难以在挫折中获得转机迎来开挂的人生。
“我叫王阳,太阳的阳”,王阳的出场,镜头就从明媚转到了阴晦。在他第一次跳河后和沈墨坐在岸边探讨“命”,当听到沈墨说自己命硬时,王阳说“你的命是你自己的,除了你自己,谁也决定不了”。沈墨生日是与弟弟傅卫军和结巴隋东一起庆祝,他们许下的生日愿望是“祝我们都可以长命百岁”。但没过多久,命运就像他们证明了自己的命竟是自己也决定不了的。在两人看的电影《泰坦尼克号》中,杰克葬生大海,而王阳永远的留在了小凉河。沈墨在杀死港商之后也杀死自己,以殷红的身份隐匿在内蒙的砂石厂。傅卫军为了保护姐姐,承担下一切最后惨死狱中。他们都没有长命百岁。
“时间穿过每一个人,到底会留下怎样的痕迹”。
在妻儿离去之后,决心赴死的王响在铁轨边听到婴儿的啼哭,收获了另一点温情支撑他继续活下去。开口就是弗洛伊德的九十年代大学生龚彪,为了捍卫爱情而丢掉工作,一直以来运气不太好但也不在乎,好运降临的同时生命也即将结束。主动辞职的刑警队长马德胜,脑梗后终于“通了”,解开了二十年的心结和执念。穿上黑大衣曾经耀武扬威的邢科长,在多年后被当作黑中介抓住时,大衣底下挂着的尿袋将他命运的底牌暴露无余。从桦钢到维多利亚努力维系家人的巧云,在维多利亚给孩子唱小星星命苦又坚强的巧云,也无奈的失去丈夫和孩子,多年后仍孑然一身。鲜艳明媚的护士,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丽茹,终了也没能过上她预想的生活,在他最无助的时候拯救了她的那段感情也随着时间推移变得暗淡无光。王阳死了,罗美素死了,殷红死了......
“我要是能找着它,我肯定跟他玩命”我们不愿意被命运摩擦,都还是想跟命运掰掰手腕。好在从过去飘来的一场雪,落在了每个人身上,也落在了每个人的心头,带来抚慰,将片刻美好凝固成永恒。当我们掰不过命运的时候,还能因为这场雪,仰头往前,抚慰当下。
“呜——呜——”火车继续向前开去,“打个响指吧,他说,我们打个共鸣的响指”,继续往前走,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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