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愚人_240b
写下这个题目纯粹是场意外。
几乎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和伞有接触的了。那天去昆山,出门时天有些模糊,雨有点大,能看到雨跌落在地上的一圈圈水花,能听到雨撞在彩钢棚上的一阵阵“哗哗”声音。换作平日可能就会夹着包猫腰勾首,快速闪进停在小区路边等候我的车中。但那天没有,因为要去拿图纸,那边厂里的办公楼离门卫有一段距离,厚厚的一大叠纸不是身上的衣服,悟悟就能干了的。
未久回家,雨没有歇,仍在兴头上,且愈下愈发泼辣,拔出车钥匙,透明的挡风玻璃立刻蒙上一层塑料薄膜,眼前便是一片雾濛濛的。停好车,将车门推开一条缝,不急不忙将伞先伸出去,撑开,下车,脚落地的那一刻忽然就觉得自己优雅得像个绅士。
雨,落在头顶上,落在周围,欢快的样子,如贝多芬的G小调钢琴协奏曲,清晰,悦耳,不缓不急。有风吹过时瞬间转换成琵琶弹出的《十面埋伏》,风裹抰着雨一阵盖过一阵,紧凑,刺激。人在伞下,看雨水从身边滑落如帘,竟然有了缕缕感慨。
平日热闹的路面此时寂静了许多,三三两两嬉闹的儿童不见了踪影;骑着三轮车,叮叮当当的收废品的也被雨水淋哑了铃铛和吆喝;摇头摆尾的猫儿、狗儿不知道钻到哪个树下,物下闭目养神去了;一辆辆车子静静的趴在路边,闪着幽幽的光。
一切都湿漉漉的,也都是慌忙不定的样子。唯有我因为有了伞的庇护,才能从容淡定,踱着方步,像在享受一一场音乐盛宴。虽然也有些调皮的雨花跳到鞋面上,裤脚上。
忽然感觉,雨天,撑把伞出去走走真好。
闷热,烦燥,空气中的一粒尘埃,连视觉也都这透明的雨水冲洗得干净透彻。在雨中,混沌的思想也变得清彻起来。
儿时喜欢夏天,天热可以下水洗澡;喜欢夏天的雨,雨水丰盈了沟沟汊汊,可以捉鱼,童年的时光极易打发,阴阴晴晴中就走到了中年。
在夏天,老家的雨可能是惊天动地的暴雨,缠缠绵绵的连阴雨,也可能是西边日头东边雨。哗啦啦的,毫无含蓄的,铺天盖地的,也许一夜间,也许只需半天,村里的大河就显得臃肿,再下,大河容不下了,顺着西边和北边的小沟迫切的逃窜,一些小鱼也跟着起哄,还有的跳起多高,能看到细密的鱼鳞,白白的肚皮,有点显摆的意味。
不光是村里的河满了,村外低洼的地里也漫了水,也有了晕头转向的鱼,在黄豆苗玉米秧中乱窜。我便下去追它们,“叭叭,叭叭”地,溅起的水比我人高,这些水中的精灵似乎总是比我快一点,明明看见它的尾巴在地边翻搅着水花,我扑上去,抓在手里的却是泥,鱼没抓到人成了“泥鳅”。
回家面对母亲便开始埋怨父亲,天好的时候就央求他“快点织网,快点织网”,可是沟里地里都有鱼的时候,那张织了两尺长的麻线网还挂在屋角,梭子还掉在下面像个问号的那一点。
没有网捕鱼,我就斜扛着散发着桐油味的大黄布伞,蹲在大沟边看别人扳罾,拦鱼,每每看到网里有活蹦乱跳的鱼,手,心都开始痒痒的。
那张网织成安装上细竹竿时我已是少年,敢下河潜水,敢搏击江涛,也多了一些思考。多年后才理解到父亲的苦衷:他不仅仅是一家之长,还是生产队的队长,几百口人的吃饭穿衣都要操心,晴天要安排人上工,下大雨也要去地里看看,哪里有积水,哪里的玉米秧倒伏了,棉苗缺棵了,天一放晴就能想办法补救。他更担心网织好了,喜欢搞水的我天阴天晴都见不到人。
父母给予我们的不仅有躲避风雨雷暴的房屋,还给我们撑起了一把人生的保护伞,使得我们远离了饥饿,寒冷。这种意识在我有了两个孩子后尤为强烈。
在他乡,失去了父母的保护,我变得脚步匆匆。炎炎烈日,我没有遮阳的伞,只有安全帽挡住一缕光线,暴雨如注里,我匆匆逃躲在高速的函洞里,候车的小亭下,小百货店的雨蓬下,有回骑自行车在路边,急驶而过的小车掀起的巨浪硬生生地扑在我身上,让我变成一只落汤鸡,全身没一块干净的地方。
幸运的是,我坚持了下来,命运没和我开玩笑,没让我跌倒在他乡的泥潭里。
现在我仍行走在他乡,天气不好的时候我就呆在家里,我已经很少在雨中散步了,我将伞雨给了孩子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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